一个人和五具尸体的僵局

“、张海啊。爸爸来看你们了。爸爸不是人啊，爸爸对不起你们啊，八年了，都没能给你们一个交代啊！”在辽宁省沈阳市的一所医院的太平间里，一个大男性哭得稀里哗啦，话语中透着难以抑制的伤痛。
这个中年男性叫张则石，他口中哭喊着的“，张海”是他的儿子—— 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此刻正躺在冰凉的存尸柜里。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他们的遗体已经在这斑驳的铁柜里静静地躺了八年，至今没有火葬。
这一切还得从八年前那场火灾说起。
1999年夏天，双胞胎兄弟和张海怀揣美妙的空想，脱离老家吉林到沈阳打工，哥俩在沈阳湖西饭馆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但是，就在他们闯荡天地的空想方才开始的时候，一场劫难忽然来临。那年，他们才刚满19岁。
1999年8月29日早晨2点，人们都在沉沉入睡的时候，沈阳市湖西饭馆忽然发生火灾，大火和烟雾致使9条生命脱离了人间，别的另有17人受伤。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家在外地、来湖西饭馆打工的暂时务工职员。和张海这对双胞胎兄弟同时遇难。
得知孩子失事今后。、张海的父亲张则石火速赶往沈阳，而那个时候，距离火灾发生已路过去三个月了。在一个私人承包的太平间里，张则石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悲哀万分的张则石开始打探，这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打探不要紧，本来这场火灾并不是一场平凡的火灾，它的背后，居然埋没着一个庞大的阴谋。
本来，就在火灾发生前2个月，湖西饭馆的总承包人杨青来到了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沈阳分公司，一下就掏出了2万元保金为湖西饭馆投了财富保险，总保额为500万元，主要投保的项目是火灾、爆炸。前脚儿投保，后脚儿就出了事儿，莫非饭馆管理者会神机妙算，有先见之明？
火灾发生一个礼拜今后，浮出水面。本来这场火灾是一起恶性的人为放火骗取保险的刑事案件。这起案件的主犯就是饭馆的承包人杨青，为了骗取巨额保险金，他从外地招聘了几名凶手，在8月29日半夜潜入饭馆，在2楼和3楼的走廊里泼上汽油，人为制造了这起特大的放火案。没多久，纵火的凶手相继落网。一年事后，6名犯法嫌疑人有5名被判处死刑。
那么这场刑事案件中的民事补偿部分又怎样呢？法院判决犯法嫌疑人向每名受害者眷属补偿人民币3000元到一万元不等。而张则石在火灾中失去了两个儿子，他只能得到6000元的民事补偿。
“活蹦乱跳的人没了就赔3000块钱，简直就不把他们当人看，就是小猫小狈死了也不能就值这几个钱啊。他们但是活生生的性命啊，是我的心尖肉啊！”八年过去了，张则石的哀痛依然让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这补偿也确实太少了，凭什么就赔这点钱啊？总而言之，一审判决今后，张则石和其他的遇害者眷属一起向辽宁省斑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增加补偿金额。这么一来，孩子的尸体一直没有火葬。又过了半年，辽宁省斑级人民法院做出了终审判决：维持原判，仍是每个人补偿3000元。可就这3000块钱，遇难者眷属还不一定拿获得呢。
法院执行庭提供的证据显示，路过警方大量的调查取证，被执行人没有资产，又已经被执行死刑。法院也无可奈何，受害眷属的补偿问题很大概就不了了之了。
遇难者的眷属们这下子傻眼了，原来就少得可怜的补偿金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到。真是“福不双至，祸不但行”，可怜的眷属们一筹莫展，陷入愈加悲哀的田地。悲愤之余，有的眷属想到：不如先把孩子的尸体火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但是此时的张则石是想火葬也火葬不起啊。本来儿子已经在太平间里存放一年零九个月了。每一天的存尸费是20块钱，两个儿子一年零九个月的存尸费就是25000元，而民事补偿一共才6000块，还不一定能够领到。
老张心里憋屈啊，养了近20年的两个儿子眨眼间就没了，还莫名其妙地欠了一债，老伴也得了精神割裂症，整天里疯疯癫癫的，满世界的找儿子，锁都锁不住，原来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彻底毁了。老张不宁愿，他不相信两个儿子的无辜离去，自己还得不到公道的补偿。恼怒之下，老张回家了，他还要打官司。至于孩子的尸体，老张心一横：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不是要存尸费吗，那你就存着吧。这老张够倔强，可他这么一走，却把另一个人也拽进了这个无尽的僵局之中。
1999年初，沈阳市胸科医院的太平间向社会招标承包，葛强看到了胸科医院的通告，决定来做承包太平间的交易。
葛强自从接管太平间的存尸业务后，他的交易一直良好。那段时间，什么样的尸体葛强都碰到过。就在葛强接管太平间两个月后的一天，市抢救中心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湖西饭馆着火了，有7具尸体需要临时存放一下，问他这儿有没有地方。那时存尸房正好有12个存尸位置空着。葛强就爽快地答应了。就这样，囊括、张海哥俩在内，一共7具湖西饭馆放火案的遇难者遗体被送到了葛强这里。
一下子来了7具尸体，葛强心里核计着，这么大一起案子，还能没有人给存尸费买单吗？再说了，人家家里碰到这么不幸的事，咱也不能催啊！但是当一审判决下来的时候，他就以为事情有点过失劲了。
主犯都判死刑了，这存尸费谁出啊？受害眷属才得到3000元的补偿金，囊括葛强在内的所有局外人都以为难以接受，而葛强更是抱不平，因为他心里明白眷属平白无故地失去了亲人，过后还要亲自为亲人的存尸费交钱，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别说是他们不肯交存尸费了，善解人意的葛强叹了口吻：这事要是摊我身上我也不肯交。可理解归理解，自己是做交易的，每年光承包费就十几万元，再加上平常的管理花销，那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啊。葛强真着急了。
随后7具尸体当中，有两具先后被眷属认领走，进行了火葬。葛强心里几许轻松了一点。因为人家几许给他交纳了一定数额的存尸费。
可冷藏柜里别的5具遇难者尸体怎么办呢？毕竟自己付出了不少。一分钱不要那就赔了。无奈，葛强只好隔三差五地给张则石等其他几个遇难者眷属打电话。
那里眷属们又都是怎么想的呢？他们比老葛难熬多了，闹心多了。双胞胎儿子、张海的遇难，让张则石的妻子受到了猛烈的刺激，精神割裂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身边都不能脱离人了。
其实，让老两口上这么大火不但仅是因为痛失爱子，也因为孩子到此刻还没有入土为安。孩子的尸体已经在老葛那冰柜里躺了好几年了，自己又拿不起存尸费。俩孩子一共能力获得6000块钱的补偿，连存尸费都不够。想到这，张则石就以为窝火。可他没有一点措施。只能硬挺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葛此刻也是进退维谷了。他那时没太当回事儿，结果倒好，事儿压事儿，事儿赶事儿，到最后可就成了难处理的麻烦事儿。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2003年8月26日，沈阳市开始殡葬革新。77家医院的太平间全都打消了，并且要求在2003年9月15日以前，所有尸体要移到殡仪馆统一存放。这回葛强可傻眼了：他的太平间交易必需关门了。关门倒简单，可那五具尸体怎么办？欠下的那么多存尸费又怎么办？
老葛琢磨了，你医院收回或者打消太平间的时候，总得给我个说法吧？太平间是我承包的，而所有权归你医院啊！可医院的立场却让老葛的心凉了半截。院方声称，搞私人钻营承包，肯定有赔有赚，盈亏自负，至于你的业务亏损，完全是由于你的钻营不善造成的，和医院无关。
反重复复无数轮谈判下来，医院和葛强最终没有谈妥。院方说了，你占着那么大一片后院，必需腾出地方来，我们有自己的规划啊。可葛强说了，没人给我拿存尸费，我不能白看这么长时间啊，至少得有人给我个说法，我的辛苦向谁说啊！学雷锋、做好事另有一大群人鼓掌称好呢，我这几年的活不能白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协商也就根本无望了，双方都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就像一锅沸水，咕嘟来咕嘟去，迟早都得冒出泡儿来。又过了两年，2005年的一天，医院再也不由得了，他们采取了强硬办法。守卫科长带着十几个保安。手里拿着大铁锤来到了后院，气魄汹汹地要砸开太平间的门，把这五具尸体拉走。葛强一看阵势过失，你来硬的，那我也不客套了，顺手就抄起一把水果刀，堵在太平间门前。他抱着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像一头恼怒的狮子，逼视那群手持铁锤的保安，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们谁敢过来，老子就和他拼了，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你们不想让我好，咱们谁也别想好。”看那架势，葛强是要与那五具尸体共生死了！
那时的局面简直可以用一触即发来形容。正对峙着的时候，殡葬车开过来了，激动中的葛强顺手拿起了地上的砖头，不由分说，对着殡葬车的玻璃就砸了下去。
很快，殡葬车走了，警车来了，事态才获得控制。医院见谈判不当，强取不行，也束手无策，这事情就这样撂下了。
说起来，从葛强承包太平间收到这五具遇难者的尸体开始，一直到葛强砸碎殡葬车玻璃，这中间已经有6年了。6年的时间里，案件的审理和判决等候了2年，到沈阳市取缔太平间又是2年，再到医院强行处置太平间仍是两年，用院方的话说，这葛强的牛角尖钻的是越来越深了。
怎能说是我钻牛角尖呢？说这话的人太没良知了，葛强听到院方的评论怒不可遏，他冲动地说道：“我，我轻易吗？我陪着这五具尸体过的这些年遭的罪他们谁能够明白？跟五具尸体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我的苦向谁说？”说完，葛强又摇了摇头，一个大男性竟然声泪俱下：“此刻我都不知道是给谁看的了，一天到晚憋得也难熬啊，我都不知道我为谁看的！我到底又图个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这个局中，葛强算是被套牢了。环绕着这5具遇难者的尸体，到底有几许人陷入了僵局呢？又有几许人一起跟着上火呢？这事儿此刻还真是说不清。这一切听着都令人脑壳发涨，别说去详细处理了，真可谓“剪不停，理还乱”。
沈阳一位著名律师说，门一开始在尸体的交接和处置问题上有些漏掉，首先应当及时通知眷属，起码眷属找到尸体以前的存尸费应当由门负责。
律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根据相关规定，刑事案件中的受害者尸体假如找不到眷属的话，或者在通知眷属之前，尸体保存的费用是由门负责的。而张则石是在火灾发生3个月今后自己找到孩子的，所以门在受害者遗体的处置问题上，显然没有妥善交接和处置好。
这位律师又说，张则石也不是一点责任没有，公安机关曾经通知他来处置尸体他还不来，这今后他是有责任的。本来，2005年，门专门为这件事情开过一次协调会，计划磋商一下补救办法，但接到通知的张则石并没有来。那时，张则石因为民事补偿问题没处理，拒绝了门出面处置孩子尸体的意见。
时至今日，这个几方面都有责任的僵局究竟应该怎样打破呢？
这位律师表示，公安机关应该出面协调，公安机关、葛强、医院、张则石四方面都坐下来，各自负担自己的责任，尽早处理问题。假如没人出面，可以进行民事诉讼，各方都是原告，同时也都是被告。而最经济最利便的措施则是两位当事人能够各自负担自己的责任，以努力的立场去向理问题，而不是一味地制造问题。当然公安机关和医院也要努力负担责任。
2008年初，民事补偿问题迟迟得不到处理的张则石获得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通知，法院的人告诉他了，由于他们的非凡情形，6000元的民事补偿得不到执行的问题，可以通过司法救援的程序进行申请。
2008年1月31日，张则石来到了沈阳。在沈阳市中级法院的招待室，执行庭的工作职员具体记实了他的情形。
司法救援能做到的，就是尽快将张则石的6000元民事补偿拿得手。这虽然没给张则石处理太大问题。不过法院的姿态仍是让张则石挺感动。要是这起火灾的所有相关部门都能有这努力立场，那事情没准儿就不会像今天这么麻烦了。
从法院的招待办出来，张则石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他计划到葛强那看看。计划和他磋商一下，取回孩子的遗体，顺便也了解了解葛强此刻的处境。这一天，正是2008年阴历的腊月二十三，小年儿。
两个曾经因为存尸费闹得不可开交的中年男性碰头之后竟然抱头痛哭，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也许两个男性都累了，不想再争什么了，毕竟8年了，都是天天不得安宁。
“这几年没有一年不想的，一个当爹的竟不能够让儿子入土为安，我不是人啊！我难熬啊，还不能在老娘儿们边上哭，还得背着她哭。”张则石字字带泪。
“这些年，我是不是从没管你要过钱。一开始来了7个，我的确觉得能赚不少钱，但是看他们这么年青，我也挺惆怅的。人没了，谁摊上也够戗，我兴许一分钱不管你要，不过得有个说法，我做的这些，我的辛苦，得有人知道啊！”葛强句句含悲。
两个同病相怜的大男性谁瞅谁都可怜，终于能够坐下来仔细地谈了。张则石同意给葛强一定的赔偿，过完春节张则石就来接孩子的遗体回家。
一切本来都这么简单，并没有司法部门牵头，也没有谁强迫，两个当事人主动走到一起，平心静气地商谈，拖了8年的事情就这样处理了。磋商完了，他们也如释重负地笑了，可那笑容中却是无尽的苦涩，另有几丝自嘲的意味。人就喜欢争，争来争去就扛上了，就像过独木桥，谁也不肯让一步，我不过去，你也别想过来。这一扛就是8年啊，最终谁也没有获得什么好处，还白白的搭进8年的时间与精力，哭干了眼睛，熬白了头发，煎熬得筋疲力尽，死去活来，最终还得坐下来互相妥协，跑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早知如此，又何须当初呢？
不过值得侥幸的是，老张和老葛最终仍是幡然醒悟，事情最后仍是获得了处理。
临走的时候，张则石要再去看一眼太平间，要趁着小年给孩子们烧一把纸，祭祀一下。
走入太平间，看到儿子已经变了形的身体，老张的腿一下子就软了，瘫倒在儿子的身边，那痛心疾首的哀怨，我们在本文开头已经为之心痛过一次了，此刻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谁不为之心碎呢？
在葛强的资助下，张则石哆嗦着给儿子们烧了纸，那跳动的火苗，那缥缈的烟雾好像也在诉说着一种酸楚。天灾人祸，爱子死于非命，这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可活着的人却争得不共戴天，深陷困局，饱受折磨，这更是悲剧中的悲剧。斯人已逝，却不能安心于地府之下，也许更是人世之至大悲剧。
斯人已逝，却不能安心于地府之下，这几许让人有些心酸。不过细想起来，这出是不是更让人心酸呢？至少会感到狐疑吧？一场火灾，一个阴谋，彻底改变了几个家庭，几许人的运气。假如当年的民事补偿数额标准能像此刻一样，更切合实际一些；假如我们的司法救援体系更完善点，是不是就会化解这个僵局呢？不过既然事已至此，这事儿不即是没法处理，要害是要敢担责任，要有努力的立场。
在沈阳市内这个仅存的一个太平间里，一个固执又无奈的男性坚守着五具冰凉的尸体。斑驳的铁柜，八年的僵局。都在各自维护自己的利益。好像也都各有各的理。那反过来说，都各自想过没，这件事儿上，自己有没有做得过失，或者不当的地方呢？
历史可以过去，不过正义不能丢失，良知更不能落满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