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算命先生
祖爷是干什么的?祖爷是个算命的先生,但这个算命先生跟那些真正的瞎子区别,祖爷不瞎不跛,不瘫不瘸,是本地骗子圈的头头,资历老,手段辣,要想在本地干黑活,必需都得拜他为师,不然他会找人把你“切”(弄死)了。
跟祖爷,也不完全是瞎闹,你得首先学阴阳五行,然后学骗术心理学。这两门“作业”及了格,你才取得了“实习”的资格。
祖爷的手下有七个得力帮手,每人都有自己的绝活 大坝头是堂口的金牌杀手,杀人、宰狗、屠猪的事都是他干。
二坝头玩“扎飞术”,出神入化。“扎飞”,就是装神弄鬼。
三坝头懂理论,善于出千,口才和胆子一流。
四坝头不爱说话,却是整个堂口的“技能智囊”。他画的符,能在漆黑中闪光。
五坝头最大的能耐就是能把天下的龙脉(山脉)分毫不差地画出来。
六坝头,人称“风子手”,通常里负责联系耳目、黑道公关和做局前的踩点工作。
七坝头,绰号“仙人手”,心狠手辣、扎飞技能高明。
这些坝头们都很厉害,堪称人中龙凤,但你不要忘了,他们却对祖爷俯首帖耳。祖爷有多厉害,可想而知。但祖爷入道,却是因为家破人亡的结果。祖爷的父亲因果断拥护孙中山提倡的武力,被桂系军阀刺杀于军中,为斩草除根,几个刽子手半夜又蹿入祖爷家里,对一家老少下了死手。祖爷惶恐失措地带着弟弟和妹妹逃了出来,零落街头。乞讨为生。结果受骗子以做零活为由,将弟弟妹妹骗去做了哄人的“仙童”而给害了!祖爷为报仇,阴差阳错地又救了对头,最后被对头关在地牢里,觉得此生都不大概有见天日的那一天,没想到有一天闲聊,聊到祖上,祖爷的祖上竟是天地会的大佬,算起来,祖爷竟是他们的师爸,就这样,祖爷入了道。
于是,算命史上崭新的一页,缓缓地掀开了……
佳丽局
花月容潜入“凤鸣楼”后,第二天晚上就来了几个军统特务,老鸨领着姑娘们一字排开,特务们挑了几个,不太满足,然后问:“有没有其他人了?”
老鸨堆着一脸笑,说:“长官,我这正巧刚来了一位姑娘,原是大家闺秀,后来家景没落了,才零落到这青楼里来……这姑娘有言在先,她在房门外贴了一副上联,谁要能对出她的对子,她才肯招待,不然……”
一个特务急了:“妈的!一个还弄这么多事!”说着提枪要往楼上走。
此时,一个四十来岁的特务说话了:“站住!没素质!当年蔡锷将军和小凤仙青楼吟诗作对,成为一段美谈,不要动不动就动粗!”
这个人正是后来祖爷下手的对象,他叫徐怀近,军情处副处长。
在老鸨的率领下,徐怀近登上二楼,来到花月容的门前,门两侧果真有一副春联,上联是:“阴阴阳阳阴阳不定风月事。”下联仍是一张白纸。
徐怀近沉思了片晌,对老鸨说:“拿笔来。”
徐怀近捋起袖子,在空白纸上用柳体工工整整地写下:“善善恶恶江湖人。”
老鸨一看,赶忙对着屋里喊话:“花姑娘,有客人来对对子了,是位长官。”
时候不大,门开了,花月容手绢掩面楚楚感人地走了出来,徐怀近一看,心跳不已,这姑娘生得太美丽了,细皮嫩肉,身姿窈窕,眉目含情,流转顾盼。
花月容看了看下联,点点头,莞尔一笑,说:“长官请。”
徐怀近一笑,做了个谦逊的姿势:“姑娘请。”
花月容走了进去,徐怀近甩给老鸨一沓钞票,说:“取些酒菜来。”然后招招手让其他几个特务退下去,自己走进屋里。
不一会儿,堂倌托着传盘上来了,一壶女儿红,四碟小菜,花月容斟了一杯酒,递给徐怀近,徐怀近接事后,说:“有劳姑娘了。敢问姑娘芳名?”
花月容答复:“小女姓花,名月容。”
徐怀近笑着说:“花容月貌之容,是为花月容,姑娘果然人如其名啊。”
花月容淡淡一笑,说:“徐处长不必拘礼。小女原是临安人,因家中突遭变故,才不得己走此下策……人不充饥仍有脸,树虽空心犹带皮,要不是我母亲病重,无钱医治……”说着,两行热泪滚下。
徐怀近轻声地说:“别担忧,跟我说说。”
花月容伏在徐怀近的胸口,说:“我家本是临安大户,父亲是个茶商,后来父亲被对头所害,家景开始没落,两个哥哥都当兵死在了疆场上,今年年初母亲染了风寒,后来病情加重,看着母亲这样,我心如刀绞,只要能赚到钱,给母亲治病,让她吃上点好东西,受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说罢,又落泪了。
徐怀近牢牢把花月容搂在怀里,说:“不要怕,不要怕。你我不期而遇,也是缘分。我会帮你的。”
几杯酒下肚,两人静静地偎依着。月色逗留在柳梢,微风从窗子里吹进,院中的玉兰花香迎面扑来,抛去所有的阴谋和罪恶。
五更时分,徐怀近解下花月容的外衫,花月容羞涩地捂着红肚兜,说:“徐处长,能否宽限小女两天?”
徐怀近不解,问:“为什么?”
花月容一脸难过地说:“我自幼体弱多病,母亲曾叫一位算命先生给我批过八字,说必需过了20岁生日,方可事,不然,必活不过22岁,另有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因此,请处长……”
徐怀近温柔一笑,“呵呵,古人常说动若脱兔,静如处子,难怪月儿姑娘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沉稳与含蓄,呵呵,不急,不急。你适才说,有个算命先生……”
花月容说:“嗯,这个人很厉害,他曾断家父中年有人命之忧,怎奈家父对此并不在意。失事那年,那个算命先生还专程到我家奉告解灾方法,但家父忙于交易,并未接纳发起,结果当年冬季,家父就被对头所害,从此家景败落,他还算出我的两个哥哥有灾……这一桩桩的事,后来都应验了,所以小女才很在意自己的圆房时间,小女并非惜命之人,只因母亲有病在身,我放不下她,无论怎样我都要将母亲养老送终……”
没等花月容说完,徐怀近就打断她的话:“不要说傻话,一切都有处理的措施……”沉思了一下,又说,“你说的这个算命先生叫什么,何方人士?”
花月容说:“这个算命先生,人称铁版先生,听说是什么铁卜子道人的嫡系传人……”
徐怀近听后若有所思。花月容手抚三弦,唱了一段《点绛唇》,平仄回转,余音绕梁,听得徐怀近不断地抚掌助兴。唱到动情处,徐怀近竟身不由己地接近花月容,将其搂在怀里。
此时有个小特务扣门进来,看来是敦促徐怀近时间到了。徐怀近走到那个小特务跟前,低语几名,那个小特务打了敬礼,退下了。
花月容说:“处长若有事,尽管去忙,小女碰到了处长……心就……有所属了。处长尽管去忙公事,月儿就在这里等。处长一日不来,月儿就等一日;处长一年不来,月儿就等一年;处长此生不来,月儿就等到下辈子。”
徐怀近愣塄地看着花月容,花月容痴痴地望着他,徐怀近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鸡叫三遍,东方泛白,很快日头跳了出来。徐怀近整理了一下衣装,对花月容说:“月儿姑娘,徐某两日后再来见姑娘。”
女阿宝爱上军统特务
徐怀近走后,花月容在屋里梳理了一下思绪,然后将楼下的一个姑娘喊来,私语了几句,然后自己换了身衣服,奔向大锥子胡同。约摸半个时辰,来到28号院门前,轻声叩门,喊:“妈!”
没多久,一个老太婆走了出来,额头上缠着白布,一副身染重病的样子,兴奋地说:“女儿回来了?”然后开始猛烈地咳嗽。
没等花月容启齿,老太婆就对她使了个眼色,眼角扫了扫墙外,高声说:“女儿啊,适才有两个好心人来我们家,说是你的挚友,问了问我的病情,还给我留了些钱,真是好心人啊。”
两人走进屋里,把屋门关上,老太婆顿时扯下头上的白布,花月容冲着老太婆诡秘地一笑,那老太婆将手指放在嘴边,“嘘——”示意花月容不要太猖狂。
其实,这期间,后墙外一直有徐怀近的特务监督偷听。
祖爷和张恩瑞这两个内行在结构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安排一个年纪大的女阿宝,化了装,病怏怏地卧床在28号院里,随时恭候特务们的到来。
果真天刚蒙蒙亮,那老阿宝就听到有扣门声,她披上衣服,佯装病态,打开院门,一看是两个生疏人,心下早有准备了,唉声叹气地诉说自己的家事,与花月容说的一模一样,其间还不断地咳嗽,用手帕捂着嘴,好像要把肺咳出来。咳了一阵,停下来,打开手帕,先前夹在手帕中的血泡破了,暗淡的房子里,特务们觉得她真了。
那几个特务与老太婆交流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马脚。
半夜,花月容又回到凤鸣楼。这边的情形,花月容已让小脚奉告了张恩瑞和祖爷。
夜深了,花月容也累了。喝了几口茶,解下外衣躺在床上,想睡觉,又睡不着,只好静静地发呆。徐怀近的样子不断地在她面前翻滚。徐怀近的确英俊,又是黄埔军校高材生,笔挺的腰板,彬彬有礼的举止……想着想着,花月容竞情不自禁地笑了。忽然又止住了,愁容取代了笑容。她明显,她只是个阿宝,是个地隧道道的骗子,徐怀近是她的狍子,是她的敌手!这一切都是局,都是戏,终究要曲终人散。
第二天薄暮,花月容吃过晚饭,刚妆扮好在闺阁坐下,就听老鸨一声高叫:“哎——哟,长官来了,花姑娘在楼上等您呢!快进,快进!”
随后是一串军靴踏上楼梯的噔噔声,花月容忙打开屋门,徐怀近大踏步走过来,两情相见,如隔三秋,徐怀近微微一笑:“月儿姑娘。”
花月容含情脉脉地说:“处长。”
花月容正要把徐怀近让进屋里,徐怀近一摆手:“不急,月儿姑娘。”说着,一回身,摘下手套,伸手对身后的特务说:“拿来。”
一个特务将一束漂亮的鲜花递到徐怀近手里,徐怀近双手将鲜花举到花月容的眼前,眼睛望着花月容,深情地说:“月儿姑娘生日快乐,祝姑娘花容永驻,永远美丽。”
花月容眼睛竟然湿润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怯怯地接过那束鲜花,满脸绯红,低声说:“处长请进!”
徐怀近对身后的特务和老鸨说:“都退下吧,没有我的下令,谁也不准打搅!”
进屋后,花月容一下投进徐怀近的怀抱,两人牢牢搂在一起。徐怀近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只雕有龙凤斑纹的玉镯。他对花月容说:“这是我报考黄埔军校前,临行时母亲拿给我的,她告诉我要我送给她未来的儿媳,此刻我已经找到了!”
花月容深情地望着徐怀近:“处长!”
徐怀近将花月容轻轻搂在怀里,说:“我已经派人去探望过你母亲了,今后,我会同你一起照顾她老人家。你再也不用为生活担心了。”
花月容伏在徐怀近的肩头泪如泉涌。此时现在,她何等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名妓女。
依照大师爸张恩瑞的安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花月容无需献身,她本可以依照筹划,以父亲三年孝期未到为借口,躲过今夜的一劫,但她变卦了,她主动宽衣解带……
后来,花月容死后,张恩瑞派人清理她的遗物时,在她枕下发现了一张纸,是花月容亲手写的小楷书信,也算是花月容内心最深处的独白吧。她写道:
将军卿卿如晤:
妾身卑微,生不逢时,意欲昏昏度日,了此平生,怎料上苍怜妾,得与将军。将军雄姿英发,待妾恩重如山,妾得将军,云胡不喜?妾漂泊廿载,受尽苦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自遇将军,方谙女儿之味!
妾乃九流骗子,深陷三途恶道,自遇将军始,遍施敲诈之伎,将军在局中,妾身在梦中,将军待妾之情日益一分,妾身心痛亦增一分,将军进,妾心碎。现在,将军还在局中,妾梦已醒,妾何尝不想久在梦中!
妾不怨天,不怨命,妾得将军之爱,今生足矣!从来鸳鸯多悲散,自古多情伤告别,妾将不久于人间矣!将军阳间为人,妾身阴间做鬼,自此阴阳相隔,各依天命。人如清风肉似泥,人死无情花落去,妾生前身不由己,死后魂安哪边?妾惟恋将军,九死而不能忘!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望君伏惟珍摄,妾不尽依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