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夜晚画像
有人要杀他
徐森是A大美术系大二的学生,因为家庭境况不好,所以,上学之余,他就在外面找了一份兼职,挣几个零花钱。
他的这份工作是夜班,每日要很晚才下班。为了利便起见,他就在校外租了套小户型的旧屋子。
那是一幢位置挺荒僻的老楼,徐森租的是这幢楼的一楼,背靠后山的一套屋子,一厅一室,光线不太好,但很平静,租金又很廉价,所以,徐森很满足。
然而,刚住了两天,就发生了一件怪事。
这天晚上,当徐森正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门忽然仓促地响了起来。
他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位民警,一男一女。他们板着脸,男民警问: “小伙子,适才是不是你报警?”
“报警?”徐森脑筋有些懵, “我没有报警啊。”
男民警审慎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和女民警一起小心翼翼地进屋,四处看,但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真是希奇?”女民警拨弄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话机,向徐森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报警的电话号码跟你家这部电话的号码一模一样……小伙子,你不会故意捉弄我们吧?”
“我怎么会捉弄你们呢?我回来还不到半个小时……”徐森说。
因为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案情,所以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两位民警回身准备脱离,徐森好奇地问: “民警同志,我想请问,适才你们……到底接到什么样的报案电话?”
男民警冷冷地说: “半小时前,一个男孩在电话里高声求救,他说,有人要杀他……”
徐森一下子愣住了。
两个民警消失在黑黢黢的夜色之中,但是徐森的心却在这一刻开始不安起来。他产生了这样一种遐想:在这间出租屋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歹徒从后山潜入房中,杀了家里的一名男孩,这个男孩的灵魂一直在这间凶屋里游荡,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报警电话,适才那个报警电话,就是他打出去的……
“叮叮,叮……”
正在这时,房子里那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徐森吓了一跳。他愣了半响,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一个叫刘正涛的男性打来的,他就是徐森此刻的老板。电话里,刘正涛好像有些不兴奋: “徐森,马先生家的画像呢?”
“刘哥,那画像昨天晚上就画好了,我把它放在写生室里了……”徐森说。
“我找了,写生室里没有!”
“怎么会呢,我明明放在那儿了……”徐森有些诧异。
“我不管,横竖明晚客户就要来拿画像了,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刘正涛挂断了电话。
徐森愣愣地拿着听筒,杵在那儿。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去翻背包。那背包里面,装的全是画画用的笔纸之类的用具,另有几大本美术参考图册。
意外地,徐森在图册里找到了那幅画给马先生的画像。
活该!徐森狠狠地骂自己。这画像,准是他昨晚画好后,把它误看成白纸夹在图册里带回了家。今夜去上班,他刚好又没带这个背包,所以到此刻才发现。
徐森从图册里抽出了这幅画像,他的心也随之抽动了一下。
暗淡的灯光下,他又看到了画中那个女性并不美丽的脸。那是一张额头略窄、眼窝凹陷、一脸阴郁的瘦脸。这画虽然只有好坏两色,不过,这个女性却画得活灵活现,就连她的瞳孔里,好像都在反着光……
忽然,徐森头皮一麻——他从女性的瞳孔里看到了他自己!
他尖叫一声,把画像扔在了地上!
但是,那只不过是一张平凡的画像啊。徐森定放心神,接近了再去看,这一次,她的眼睛里再没呈现另外。
何等恐怖的幻觉,徐森在心里松了一口吻。
可是,路过方才的惊吓之后,徐森隐隐以为,这幅画像有些不太祥瑞,自己无端把这个生疏女性的画像带到家里来,好像冒犯了某种禁忌……
对了,今夜那个希奇的求救电话,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呢?
那幅画有问题
接到马先生的画像任务,是三天前的事。那天晚上,徐森刚到写生室,刘正涛就把他叫到了一边: “徐森,这儿有一单画像交易,是太平街的马先生的。不过,马先生有个要求,他说,这幅画像一定要在天黑今后画……”他递过来一张照片,“就是画这个女性,她是马先生的老婆。马先生嘱咐,一定要把她的像画好,他着急用……”
刘正涛做的是美术行业,他开的这家美术培训中心有个别致的名字——神笔马良。在这里,徐森主要的工作就是替人画像。他对着真人画,对着照片也画。为了能尽快完成任务,多接一些活儿干,徐森往往会把这份工作带到学校去,利用美术自习课的时间赶画。
而马先生家的这幅画像,有一点儿却和其他人的区别,他要求在天黑今后画……
徐森一边回忆着整件事,一边推门走进课堂。同学魏然高声向他打招呼:“喂!徐森,今天没工作吧?来,陪哥们儿下几盘!”
魏然是个典型的棋迷,偏偏又是个臭棋蒌子。因为徐森输过他一两回,所以,一看到徐森,魏然就有下棋的激动。
“不美意思,我得准备下午的美术功课。”徐森敷衍道,同时走向自己的座位。
魏然“嘿嘿”干笑两声,绕过两排桌子凑过来: “对了,兄弟,最近肯定又赚了不少吧?说说,前全国午你画的那幅女性像,老板到底给了几许?”
徐森心里不禁对他产生一股嫌恶之情,他知道,魏然准是又想敲他宴请了。他把眼睛转向一边,却在这时碰上了后排吴晓洋冷冰冰的眼光,徐森心里一紧,几步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整整一节课,徐森一直心不在焉,老师在教室上讲的内容,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你已经看出来了,其实那幅画像,徐森并不是在晚上完成的。这看来是件小事,可徐森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他感受和徐森同在“神笔马良”打工的吴晓洋,好像对这件事有所察觉……
果真,下课铃一响,吴晓洋就阴着脸,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她压低声音说: “徐森,你出来一下!”
徐森跟着她来到了楼道转角的安静处,吴晓洋直直地盯着徐森: “徐森,你是不是在白日画过马先生那幅画像?”
徐森愣了愣,故作镇定地问: “怎么,不可以吗?”
“看来,你已经忘了马先生的交代了。告诉你吧,刘正涛在找你画那幅画之前,他曾经找过我,不过,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吴晓洋缄默了好一会儿,凑近了脸:“你画的是一幅遗像!我据说,马先生的老婆前不久刚过世。你此刻这样做,一定会出大问题……”
“什么问题?”
“我不想告诉你,你知道了没好处,总之,你违背了那幅画像的禁忌,你一定要当心……”
徐森刚想追问下去,这时魏然嬉皮笑脸地走了过来: “徐森,你小子躲在这儿干嘛?”
吴晓洋快步脱离了楼道。
整整一天,吴晓洋好像一直都在躲避着徐森。
到了晚自习时间,徐森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神笔马良”写生室里。周围很静。没有一个旁人,只有他的铅笔在素描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他又开始专注地画那个女性了。
背后有些凉意,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接近了他,但他没注意。渐渐地,他感受耳朵边有些痒,他一下子扭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弓着身子的女性,正贴在他背后俯身看他画画!她稠密的长发垂了下来,一张惨白的瘦脸显得很不兴奋。她忿忿地说: “同学,你把我画胖了……”
徐森一下子惊醒了!
晚自习后,徐森去了培训中心,老板刘正涛告诉他,马先生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待他多时。
徐森见到了这位马先生,他人很瘦,穿戴一件黑色的风衣,戴一副很大的墨镜,并时不时用手捂着嘴咳嗽两声。在办公室,徐森把画像递给他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居然在不住地抖。
“咳咳,同学,这幅画像……没问题吧?”他低声问。
“什么问题?”徐森警惕起来,他想起了吴晓洋白日说过的话。
“我不希望别人在大白日画我老婆的像,这一点儿,相信刘老板已经告诉过你了吧。”
“是的,画像正是根据您的要求画的。”徐森说。
事到现在,这个谎也只好硬着头皮撒下去了。只是,徐森没有看到,就在他回身离创办公室的时候,马先生整个身体居然不听使唤般地猛烈颤动起来!
那房东姓马
回到出租屋后,徐森倒头就睡。
四周很静,一弯弦月高高地挂在天边,淡淡的月光从窗户窥伺进来,斑斑驳驳地洒在徐森的床前。
就在徐森迷含糊糊将近睡着的时候,门居然又响了。
徐森一下睁开了眼睛,那一刻,他想起了昨晚那两个民警,会不会又是他们昵?徐森这样想着,下了床,拉开了门。
门口,居然站着一个小男孩。这男孩穿戴天蓝色海魂衫,绿色短裤。他仰起头,一张小脸在月光下苍白苍白的。
“你……你是谁家的孩子?”徐森问。
那男孩不答复他,他的语气冷冷的:“谁让你住进我们家的?”
徐森四处看了看,旁边并没有大人。
“这屋子是我租的,你莫非是房东的……”
“孩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徐森忽然看到那男孩飞快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他上前一步,牢牢地抓住了徐森的手,高声嚷道: “谁让你住我们家的?谁让你画我的妈妈?谁让你画我的妈妈……”
徐森脑壳里“轰”的一声就懵了,他把手一甩,想要摆脱这个男孩的纠缠,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然后,徐森身子一阵猛烈颤动,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男孩凭空消失了,徐森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房子当中。茶几上的电话听筒被电话线牵引着垂在半空,晃晃荡悠的,在茶几边沿上碰出“咔咔”的声响。
本来,适才是个梦。适才徐森手里握的,基本不是什么“男孩”的手,而是这个电话的听筒。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民警的话:小伙子,有人用这部电话打了个求救电话,那男孩说,有人要杀他……
徐森在胆战心惊中,过了一夜,天一亮,他就往楼上跑。
葛大爷住在三楼,徐森的屋子正是从他手里租来的。那时葛大爷告诉他,这屋子并不是他的,而是这里以前一个住户的,囊括租金,都是由他转交给那位房东。
徐森见到葛大爷的时候,葛大爷好像已经起床多时,他正弯腰驼背地在灶子前熬粥。
“葛大爷,一楼的房东究竟是谁?”徐森开门见山地问出一句。
葛大爷直了直腰,低声说: “你问这个干吗?”
“那个房东姓马,对过失?”
葛大爷缄默了一阵,他说: “对,他叫马田飞。几年前,他发了财,就搬出了这里。他见我没儿没女的,就把一楼的屋子让给我,说让我租出去挣几个钱花。我可不想接受别人这么大的恩惠,收到的钱,我多数都帮他存起来了……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得想措施回报人家啊。”
徐森又问: “那个马田飞,是不是另有个孩子?另有,我据说,前不久,他的老婆死了。”
葛大爷的脸一下拉了下来,他冷冷地说: “你问太多了,你走吧,我该喂我老伴用饭了。”
他端起一碗稀粥走向里屋。刚走了两步,他又折回身, “砰”地关上了房门。
有人要见你
徐森左思右想,决定尽快脱离这幢鬼里鬼气的安顿楼。只要一找到新的屋子,他立马就搬走。
种种迹象表明,他所租住的屋子过失劲儿。昨晚那个梦绝对不是偶尔,前些夭他给马先生画的遗像,以及那个希奇的报警电话,都通过这个梦联络到了一起。以今朝的情形剖析,前晚那个希奇的报警电话,极有大概是自己打出去的。就像昨晚,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居然拿起了电话。
徐森是这样猜测的:马田飞一家共有三口人,梦里那个男孩就是他们的孩子,后来,男孩被坏人杀死在房中,马田飞以为这屋子不祥瑞,就和老婆搬了出去。不知是恶运缠身,仍是马田飞命中带煞,前不久,他的老婆又死了。马田飞心里惆怅,就让徐森给老婆画像怀念,他怕徐森因为画的是遗像而不肯意画,就对他隐瞒了老婆己死的事实。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那男孩的阴魂还在这屋子周围游荡。前晚,他上了徐森的身,通过他的手,拨出去一个报案电话;而昨晚,差点儿又是这样……
今天,吴晓洋的座位空荡荡的,不知为什么,她没来上课。一直到上午放学的时候,徐森仍是没有看到她。他方才走出讲授楼,就听到学校的广播说,校门口有人找他。
找徐森的人,居然是刘正涛。他把徐森拉到一边: “徐森,你跟我去趟培训中心。”
“怎么了?”
“有人要见你。”
赶到培训中心的时候,徐森看到了吴晓洋。她正坐在办公室的长椅上,一声不响。看到徐森来了,她拾起了头。
刘正涛正在一边小声地接电话: “是的,两个都来了。那我的事就办完了……好,我这就安排!再见,马先生……”
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门口,刘正涛冲徐森和吴晓洋说: “两位走运了,马先生要见你们。”
他把徐森和吴晓洋推上了车,车子飞快地驶起来。
趁司机接电话的时候,吴晓洋忽然压低声音对徐森说: “待会儿到了后,不论马先生说什么,你都不要乱发言!”
徐森刚想追问,她就闭了口。徐森看到,司机放下电话,透事后视镜不住地看他们。
黑色轿车驶过商贸大楼,驶过中心广场,渐渐驶离市区。半小时后,停在了郊野一幢别墅眼前。
下车时,徐森看了看四周,这里景色挺好。别墅是新的,共有三层,别墅背后是一庄稼地。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离这里约莫一百米,再远一点儿,有一所学校,红旗正在迎风招展。
司机打了一个电话,抛下一句“马总请你们进去”,然后调转车头,走了。
徐森走进别墅的时候,才发现这幢别墅外表看起来新,其实里面的陈设挺陈旧。地砖是黑色的,天花板是棕色的,家具大多也是暗色调,这样的格局使得这里的光线十分昏暗。
马先生已经在迎客大厅等他们了,徐森注意到,他仍是穿戴那晚那件黑色风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马先生殷勤地说: “谢谢两位能够赏脸,晓洋跟我已经是熟人了,可徐森仍是第一次来这儿呢!徐森,熟悉我吧?我叫马田飞。走,咱们上楼,我妻子和儿子已经在上面等你们了……咳咳咳!”
什么?妻子和儿子?
我骗了你
马先生走在前面带路,徐森和吴晓洋跟在背面。走过一截走廊,三人上了楼梯。徐森注意到,这幢别墅虽然很大,却没有一个佣人,而吴晓洋一直阴着脸不说话。
很快,他们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出蓝盈盈的光。徐森看到,在长长的大理石餐桌前,果真坐着一个女性和一个男孩。女性很瘦,额头略窄,眼窝凹陷,黑乎乎的头发像门帘一样垂在面颊:男孩穿戴天蓝色海魂衫,两只手臂循规蹈矩地放在桌子上。
徐森一颗心“怦怦”地跳起来,果真是他们!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怎么了?”马先生注意到徐森的异常。
“没,没什么……”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徐森看向吴晓洋,他发现吴晓洋同样有些不安。
“咳咳咳咳……他妈的!”马先生忽然生起气来, “徐森,你大概不知道,这世道真是人心险恶。交易场上的同行妒忌我马某有点儿小成绩,就成天在外面造谣,说我马田飞做了亏心事,把妻子和孩子都给害死了,你们好悦目看,他们死了吗?”
“哥哥,我见过你。”男孩忽然指着徐森说。
“我孩子喜欢以前的家,他有时候会过去找他干爷爷。”那女性也说话了,她的声音居然很温柔。
“对了徐森,你应该熟悉葛大爷吧?”马田飞问徐森。
徐森点了点头,马田飞说: “其实,葛大爷是我认的干爸。也就是说,他是我儿子的千爷爷,我儿子叫马河,最喜欢跟他干爷爷玩儿……咳咳!”
徐森有些懵了,他忽然问马河: “你适才说,你见过我?”
是啊,那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吗?他怎么大概见过自己?
“是的,我躲在爷爷里屋你呢,可你并没有进屋。”
“走,咱们过去坐,边吃边聊。”马田飞说。
在走向桌子的时候,徐森不住地观测吴晓洋的脸色,吴晓洋低声抱歉地说:“徐森,对不起,我骗了你。”
这顿饭吃得有些闷,大家都不怎么说话。马田飞讲起了画像的事,他告诉徐森,老婆在儿子的影响下喜欢上了素描,就想把自己的照片扩成素刻画。但是,好坏色的素刻画很轻易让人遐想到遗像之类的,为了不让外界那些人看到产生误会,所以,他向徐森提出了一个希奇的要求,要他在晚上画。
“其实,晓洋也帮我们家画过像,她画的是我儿子。那时,我也向晓洋提出过相同的要求!晓洋,你还记得吗?”马田飞说。
吴晓洋点了点头。
徐森想起了一句话——其实可怕,不过是所有的偶然凑到了一起。至于那个电话,他不得不猜疑自己患上了梦游症。昨晚不是个清楚的例子吗,自己居然在睡梦状态下拿起了电话。
马河和他妈妈很早就回房休息了,吴晓洋提出脱离,可马田飞说什么也不肯意,他热情地挽留他们在这里留宿。
吴晓洋和徐森只好承诺下来。
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回了房间。徐森和吴晓洋被安排在了三楼,而马田飞一家住他们楼下。
房间的灯一盏一盏地暗下去,整幢别墅陷入了漆黑。
徐森刚躺下不久,门“咔”地一声响了,吴晓洋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他的房间。
她居然连门都不敲,而一张脸更是得意吓人,她声音颤动地说: “徐森!今夜,我们恐怕走不了了。”
你为什么杀死我
徐森一惊: “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到底走不走?”吴晓洋忽然有些愤怒。
徐森不敢再说什么,他翻身爬起,跟着吴晓洋轻轻出了门。
外面好像在起风, “呜呜”地响。两人方才走下两阶楼梯,就听到马田飞的房门里传来了一阵仓促的咳嗽声,看来,他并没有睡着。吴晓洋小声问徐森: “你知道他为什么咳嗽得这么厉害吗?”
“为什么?”徐森问。
吴晓洋笑得有些阴森: “你以为,一个成天夹在死人中间的人,他的身体会好得了吗?”
徐森一愣,心开始“怦怦”狂跳,吴晓洋说: “适才我不敢当面戳穿他们,其实,他妻子和儿子早就已经死了!告诉你吧,我在帮马先生画他儿子那次,也犯了一个和你同样的错误,过后我才知道,本来他们的像,真的不能在白日画啊……”
门“嘎”地一响,马田飞走了出来,徐森和吴晓洋赶快退却两步,躲在漆黑里。只听马田飞冲屋里说: “妻子,儿子,你们别乱跑啊,我很快就回来。”
他没有上楼,回身向楼下走去。
徐森和吴晓洋都微微松了一口吻,他们跟在马田飞背面下了楼。两人计划到了大厅后,趁着漆黑的掩护,想措施绕开马田飞,直接从大门逃出去。
但是,事情出了意外——马田飞到了门口后,居然拿出铁链子反锁了门,然后,他猛一转头,发现了徐森和吴晓洋!
“这么晚了,你们这是上哪儿啊?”他阴着脸问。
“马先生,我们想回学校,暂时有事。”徐森以为自己一颗心将近跳出嗓子眼了。
“孩子们,我正想找你们昵,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说谎?你们知道吗,我的妻子和儿子都被你们毁了。你们不讲信用,我要你们受处处罚!”马田飞不再伪装,他露出了凶相,拿起了刀子。
吴晓洋一拉徐森,两人飞快地向楼上跑去,吴晓洋冲徐森说: “快回房间,咱们从窗户跳下去!”
徐森跑在前面,他几步蹿上了楼,一掌推开房门,把吴晓洋拽进了房间,关上门,并迅速反锁!
吴晓洋忽然大叫一声: “糟了——”
徐森的脑筋“轰”的一声,他也意识到了,他们走错了房间。
这是二楼,这里明明是马田飞的房间啊!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外面的马田飞在一下一下地砸门。徐森看到了房子里可怕的一幕——马田飞的床上,居然直挺挺地躺着一大一小两具骷髅!
莫非,马田飞的妻子和他的儿子马河变成了两具骷髅?
“吴晓洋,快看,那是什么?我们此刻怎么办?”徐森没了主意,惶恐地看向身后的吴晓洋。
“嘻嘻嘻嘻!”吴晓洋忽然搔首弄姿地笑起来,把徐森吓了一跳!只见她把脸一沉,目含怨恨,喃喃地说: “丈夫,你说过你爱我的,可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徐森大叫一声,往后疾退,他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吴晓洋了!
“吴晓洋,你醒醒!”他惶恐地大叫。
“嘭嘭!”砸门声更响了,马田飞好像将近破门而入了。
“吴晓洋”神情悲凉,她双手平伸,做出一个掐人脖子的动作,一步步接近徐森: “丈夫,我好恨啊,我们的儿子被你弄哪儿去了?你不是承诺要帮我找回来吗?”
徐森绝望地看了她一眼,一咬牙,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漆黑的禁忌
直到天快亮时,警刚刚接到徐森从市区公用电话亭里打来的报警电话。他们根据徐森的描述,火速赶到事发现场,包围了整幢别墅。
砸开别墅的门后,警方在二楼发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此人正是吴晓洋。马田飞满身沾着鲜血,平静地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对于自己亲手杀死吴晓洋一事,马田飞招供不讳。
别墅事件是徐森不肯触及的一个可怕梦魇,但他无法逃避。在公安局,他把自己经历的景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负责此案的警官。曾经去过徐森出租屋的两位民警刚好也介入了此次案件的调查,那位男民警对警官耳语几句后,警官说: “徐森,你很勇敢,我们知道你从二楼摔伤后,再连夜回到市区报案,的确吃了不少苦。但是,你所说的我们不能全信。这事儿完了后,我们发起你仍是去看看精神科大夫。”
“什么意思?”
“警方赶到现场后,对整幢楼进行了全面搜索。这幢别墅里,住的就是普平凡通的一家三口,基本没有你所说的什么骷髅。假如根据你的意思,马田飞的妻子和儿子就是那两具骷髅的话,那可真是天方夜谭了。”
“什么?你们……你们见过他们?”徐森惊奇了。
“对,我们的人赶到时,看到他们正在房间里画画。”警官耐心地增补,“他们画的是素描。”
徐森缄默半晌,忽然说: “警官,请你们承诺我一个要求,我想见见马田飞!”
在看管所,徐森终于见到了一脸疲劳的马田飞,他向马田飞问起了整件事的缘由。
马田飞说: “没想到,妻子仍是不愿原谅我。昨天晚上,我砸开门后闯进房间,妻子又开始责怪我,她的喋喋不休让我很快丧失了理智。所以,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她而是吴晓洋,可我仍是下了手……”
“当晚,你拿着刀子追我们,不就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吗?你这个杀人犯!”徐森愤然道。
“对!在此之前,我的确是想杀了你们泄愤。你知道吗?你和吴晓洋毁坏了我的空想。我从妻子和儿子的异常行为发现,你们一定是在白日画过他们的像。假如你们遵守答应,基本就不会发生背面的事,我也不会活得这么辛苦……是你们,让我永远活在罪恶当中,再也无法赎罪,咳咳咳咳……”
“他们的画像,为什么不能在白日画?”徐森忽然问。
这个问题像是触及到了一个可怕的机密,马田飞一下止住咳嗽,没有说话。
“你妻子,你儿子,其实已经被你杀死了,对过失?那晚我们在餐厅里看到的只是两个幽灵,对过失?”徐森高声问。
马田飞用手抱住了脑壳,神情显得很疾苦。徐森明白过来,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推测。
“有一点儿我很希奇,当天晚上我和吴晓洋闯人你们房间时,看到他们又变回了骷髅:而当警方次日早晨赶到现场时,他们为什么又变回了人形?”徐森话音刚落,马田飞猛然抬起了头,他的双眼迸射出逼人的光: “那是因为,你们在白日画了他们。是你们让他们不阴不阳,半人半鬼!此刻,他们在白日与凡人无异,但是到了晚上,随着阴气加重,他们的魂灵就会再次游离出窍,跑到他们当初的灭亡现场彷徨!此刻,你明白了吗?”
“这,这怎么大概……你意思是说,假如在晚上画死者的画像,就可以使他们成功复生?”
马田飞忽然黑沉沉地笑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你想不到的玄机,某件东西,一旦凑齐了所有要素,就会发生人们无法诠释的古怪现象。只是,这些玄机不被一般人所了解,大家更不敢去触碰而已。有人告诉过我,好坏可以颠倒,五行可以逆施,阴阳可以置换……只是,”他语意一转,恨恨地说, “只是此刻,你们冒犯了那个漆黑的禁忌,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应该算是活人仍是死人。”
徐森忽然感到满身一阵发寒!
这时,一位瞽员走了过来,提醒徐森看望时间结束。徐森裹紧了衣服,看了马田飞一眼,在他一声紧跟一声的笑声中,脱离了看管所。
生人来了
回到学校后,徐森用了大量时间调查马田飞的事。
马田飞做的是IT行业,近年来忽然发了大财。徐森在网络上一搜索,果真有不少关于马田飞害死妻儿的传言,这点跟马田飞那时在别墅的言辞倒也吻合。
网上有帖子称:马田飞为人极度偏执迷信,他以为儿子马河与自己命数相克,就掐死了马河。事隔不久,老婆知道了,扬言要报警,马田飞一气之下把老婆也杀了,但这种说法顿时遭到背面跟帖者的反对。跟帖者说:他是马田飞的密友,据他了解,马田飞儿子和老婆的确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但最近他们又回来了,他说,他还亲自在马田飞郊野的别墅见到过他们本人。
徐森想起了在看管所见到马田飞的景象。按照今朝了解的情形剖析,徐森猜测,马河应该是在出租屋被马田飞掐死的,所以,一到晚上,马河的灵魂就会去出租屋。在那边,他上了徐森的身,通过徐森的手拨打报警电话。而马田飞老婆应该是在别墅被马田飞杀死的,详细灭亡地址就是二楼马田飞所住的房间。所以,那晚,当吴晓洋进入那间凶屋时,她迅速被马田飞老婆上了身。这个阴魂仍旧跟生前一样,喋喋不休地追究她丈夫的不对,要他还儿子。
下午,徐森告假脱离了学校。他打了一辆车,径直开往他所租住的那幢安顿楼。
他计划把放在那儿的东西搬回来,并且一定要趁天黑之前脱离那儿。他可不想再碰上马河的游魂。
这套出租屋里属于徐森的东西并不多,徐森很快就收拾妥当了。看看天色尚早,徐森决定向三楼的葛大爷道个别,毕竟屋子是从他手上租来的。
他刚走上三楼,就听到葛大爷正在小声说话: “哎,慢点儿慢点儿,瞧把你急的……”
徐森心里一惊——难道马河在这里?那天他妈妈好像说过,他喜欢在他干爷爷这儿玩!
就在徐森将近不由得夺路而逃的时候,又听葛大爷说话了: “惠珍啊,说实话,这么些年来老头子待你不薄啊,你身子虚,就别再一个人出门了……”
本来,他在和自己老伴儿说话,徐森松了一口吻。
门虚掩着,徐森轻轻推开门: “葛大爷!”
招呼间,徐森已经迈步走进了里屋。那一刻,他忽然以为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幅好坏画中。葛大爷弓着身子坐在床沿,一脸和善地拿勺子喂斜躺在木床上的小个子老太太喝粥。老太太停止了吞咽,愣愣地看着徐森,那脸色说不出是兴奋仍是哀痛。
屋里的空气有些阴潮,隐隐披发着霉昧。徐森发现这间小小的房子里摆满了各种离奇的道具,那结构居然很像是祭奠用的道场。
忽然,徐森的目光落在了这些物件上方的墙壁上,再也移不开了!
那边赫然挂着三幅画像,那分明是三幅好坏素刻画,可希奇的是,画中人的眉心被点上了鲜艳的朱砂——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朱砂。而更让徐森震惊的是,那三个人,第一个是马河,第二个是马田飞的老婆,第三个是眼前这位被唤作惠珍的老太太!
徐森脑筋里“轰”的一声,炸响了!
马田飞妻儿的画像为什么会呈现在这里?眼前这位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她也……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老伴儿,生人来了。”
尾声
夜幕慢慢来临,天黑了。
A大晚自习预备铃声已经敲响,可徐森还没回来,魏然不由得又去翻他的课桌。徐森喜欢把自己的收支情形记实下来,假如能找到这小子最近的收入纪录,魏然就又可以敲他宴请了。
但是,收入纪录没找到,魏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张徐森租屋子的凭条,他望着那张字条,那时就愣了: “天啊!徐森这小子,放着好好的屋子不租,怎么偏偏选中了那边的屋子啊!”
一想起半年前那则报道,魏然心里就开始发毛。他至今还记得那则报道的具体情节以及发生地。
那件事发生在本市一幢安顿楼里。那时,那幢楼里住了一对空巢老人,不久,老妇人得癌症死了,老大爷舍不得她,就把她的尸体偷偷从医院抱回来,放到床上。他依然把她当妻子,陪她睡觉,喂她用饭,和她谈天……直到整个房子发出尸臭,邻居才惶恐地报了警。
人们都以为那老大爷已经疯了,因为他对警方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别拦我,我要想措施把她从那个世界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