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龙
紫云洞,雾蒙蒙,洞里住着一头作恶多端的老黄龙。老黄龙年龄老啦,整日打盹懵懂地躲在洞里睡大觉,动都懒得动。
紫云洞里另有一头小黄龙。小黄龙没爹没娘,从小就给老黄龙做奴才。老黄龙只怕小黄龙逃走,从来不愿让他走出洞口一步;就是困觉的时侯,也用一只龙爪抓住小黄龙的脖子。
有一回,老黄龙困着啦,困得很熟很熟。小黄龙轻轻地从老黄龙的龙爪里滑出来,跑到洞口,龙尾一甩,洞口罩着的紫云便散开了。
他走出洞外,瞥见那青青的山,蓝蓝的水,绿油油的庄稼,红艳艳的花朵,心里快活极了,便在地上打个滚,顿时就变成一位年龄轻轻的小后生。小黄龙看看自己赤裸裸的身体,背上还留着鳞片,便随手扯来两朵紫云,吹口吻,变出一套紫色衣裤,穿在身上。
小黄龙走下山坡,瞥见有个放牛娃坐在地上哭,就问:“,你为啥哭呀?”
放牛娃用手背揩揩眼泪说:“我丢失财主二爷一头牛,适才他逼我赔,我没有牛呵!”
小黄龙说:“没有牛就算了吧,哭它做啥呢?”
放牛娃说:“财主二爷说过,三天里赔不出牛,他要用棒儿打死我!”
小黄龙听了,眨眨眼睛想了想,说道:“不要哭啦,我替你赔牛吧!”
放牛娃摸摸头皮,舒口吻,跟着小黄龙走啦。
小黄龙领着放牛娃,走进林子,瞥见有个老头儿坐在树下哭,就间:“老伯伯,你为啥哭呀?”
老头儿干咳了两声,说:“我少了财主二爷两担租,适才他逼我缴租,我没有谷!”
小黄龙说:“没有谷就算了吧,哭它做啥呢?”
老头儿说:“财主二爷说过,三天里缴不齐租,他要抓我去坐牢!”
小黄龙听了,眨眨眼睛想了想,说道:“老伯伯勿用愁,我替你缴租吧!”
老头儿敲敲背脊,舒口吻,也跟着小黄龙走啦。
小黄龙领着放牛娃、老头儿走过石路,瞥见有个妻子婆坐在屋前哭,就间:“老大妈,你为啥哭呀?”
妻子婆擤把鼻涕,说:“我欠下财主二爷三笔帐,适才他逼我还债,我没有钱!”
小黄龙说:“没有钱就算了吧,哭它做啥呢?”
妻子婆说:“财主二爷说过,三天里还不清债,他要拆我的屋子!”
小黄龙听了,眨眨眼睛想了想,说道:“老大妈别伤心,我替你还债吧!”
妻子婆掸掸衣裳,舒口吻,也跟着小黄龙走啦。
走呀,走呀,他们走到财主二爷家门口。
妻子婆见小黄龙两手空空的,就问:“财主二爷要钱的呀,你没有带钱来,拿什么替我还帐呢?”
老头儿见小黄龙两手空空的,就问:“财主二爷要谷的呀,你没有挑谷来,拿什么替我缴租呢?”
放牛娃见小黄龙两手空空的,就问:“财主二爷要牛的呀,你没有牵牛来,拿什么替我赔牛呢?”
小黄龙说:“老伯伯,老大妈,,我先问你们:财主二爷顶喜欢的是什么?”
老头儿、老妇人、放牛娃一齐答复:“财主二爷顶喜欢金子,顶喜欢元宝!”
小黄龙在脚髁头上一拍,说道:“对了,对了,我有金子。就拿金子缴租,就拿金子还帐,就拿金子赔牛。不好么?”说着,暗地里把手伸进自己的衣裳里,一揭,从身上揭下一片金鳞片;再一揭,又揭下一片金鳞片……老话说,“龙怕揭鳞”。小黄龙揭自己的鳞,该有何等痛呀!但他咬紧牙关忍住痛,把一身金鳞片全揭下来,分给老头儿、妻子婆和放牛娃。
他们一齐走进财主二爷家里。财主二爷见了高声直嚷:“喂,放牛娃,还我的牛来!喂,老头儿,还我的租来!喂,老妇人,还我的钱来!”
老头儿把金鳞片给财主二爷抵了租;妻子婆把金鳞片给财主二爷顶了债;放牛娃把金鳞片给财主二爷赔了牛。
财主二爷捧着一兜子金鳞片,皱起眉头直嘀咕:“金片好呵,金片亮呢,惋惜零琐碎碎不象个样子!”
小黄龙插嘴说:“财主二爷呀,你在厅堂上升起个火苗苗,把金片熔了,铸成一个大得抬不出门的元宝不好么?”
财主二爷一听,对呀,笑得满脸起疙瘩,眼睛眯成一丝缝,嘴巴咧到耳朵旁。
小黄龙一班人,走出了财主二爷大门。小黄龙眨眨眼睛想了想,就朝老头儿说:“老伯伯,我认你做亲爷吧!”老头儿捋捋胡子,笑呵呵地承诺了。
小黄龙又向妻子婆说:“老大妈,我认你做亲娘吧!”妻子婆瘪瘪嘴,乐呵呵地也承诺了。
小黄龙回过气身来,摸摸放牛娃的头,亲热地说:“,你认我做哥哥吧!”
放牛娃兴奋得一下蹦起来,牢牢搂住小黄龙的脖子不放。
从此,老头儿、妻子婆、放牛娃和小黄龙合做一家。小黄龙跟老头儿学种庄稼,只锄旱地,不耕水田;小黄龙帮妻子婆做杂活,只肯劈柴,不肯担水;小黄龙和放牛娃去放牛,只走桥上,不下溪滩,三
人都以为很希奇,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财主二爷自从得了那些金鳞片,整整发了三天呆,想了三天。到第四天,他叫家人烧旺一只大火炉,摆在客堂上,想把金鳞片熔化了,铸成一只大元宝。他又摆下筵席,把有钱有势的亲戚密友都请来,要当着大家的面夸夸富。
哪知金鳞片一倒进火炉里,只听“呼”的一声,火苗蹿起三丈三尺高,顿时烧着了正梁大柱。一眨眼功夫,就把财主二爷家的房屋烧成一片平地!本来小黄龙是头火龙,他身上的鳞片就是“火龙鳞”。
火龙鳞碰到了火,烧起来是没有办法浇灭的。
财主二爷家着了火,烧得烟雾弥漫,浓烟一团一团直往天上冒。
飘呀,飘呀,一直飘过三座山头,飘入紫云洞。烟火味儿钻进老黄龙的鼻孔里。老黄龙以为鼻孔里痒痒的,就打了个喷嚏;它打个喷嚏不要紧,只见火焰“呼”的一下子,从紫云洞里冲出来,把三里路内的树木庄稼烧得精光精光。
老黄龙一打喷嚏就醒转来了,它吸吸鼻子,闻闻味儿,以为有点不仇人,忙喊小黄龙,但是黑黝黝的洞里连小黄龙的影子也没啦。老黄龙气得要命,急忙钻出洞来寻找。
老黄龙飞腾在空中,东张张,西望望,飞过一座山头又飞过一座山头,一直飞到正在着火的财主二爷家的上空。它仔细看看,说道:“啊呀,啊呀,这是财主二爷家的屋子呀!财主二爷每年逢时逢节都拿三牲福礼供我吃喝,我每次出来吐火都不烧他家屋子的,怎么今天会自己烧起来了呢?”它又仔细嗅嗅,嚷道:“这是‘火龙鳞’着火的气味呀,一定是小黄龙干的好事:我要寻着他,把他咬死!”
老黄龙在天上飞来飞去,始终寻不到小黄龙。它恨煞啦,“呼哧呼哧”地不住喘息,鼻孔、嘴巴里呼呼地喷出火焰,把杭州城里城外方圆几十里的地方烧成一片火海。
粮食烧了,没有吃的;衣裳烧了,没有穿的;房屋烧了,没有住的,这样的日子叫人怎么过下去呀!小黄龙知道这是老黄龙作的恶。
他眨了好半天眼睛,又闷着头想了一个下午,终于鼓起勇气,对村里的人们说:“乡亲们呐,火龙太凶恶啦,火龙太作孽啦,大家同心协力去降伏它吧!”
大家听了都说:“火龙是神,如何能降伏它呢?”
小黄龙说:“土克水,水克火,火龙怕水,大家到西湖里把水挑来,我领你们去寻火龙!”
这个主意一说出,就象一阵风刮过,前后左右三百六十村都飘遍啦,人人都知道了。当天晚上,人们扛的扛,抬的抬,挑的挑,一顷刻把个西湖里的水全汲干了。大家牢牢跟着小黄龙,碰碰撞撞地往紫云洞上拥去。
这时侯,老黄龙因飞得困倦了,正在洞里睡大觉,外面的动静它一点也不知道。人们爬上山坡,只见一片雾蒙蒙的,寻来寻去也寻不到紫云洞的洞口,小黄龙双手对着云雾一挥,罩在洞口的紫云便散开了。大家急忙往洞里倒水,浇呀,泼呀,水“哗啦哗啦”往紫云洞里灌进去,一会儿就漫到洞口。老黄龙被泡在水里,过一会就死啦。
大家手足无措往洞里浇水,人人都溅得稀湿,也溅了小黄龙浑身水珠儿。小黄龙只觉头昏脑胀,身子发软,站立不住,当老头儿、妻子婆、放牛娃急忙赶去搀扶时,只见他头上露角,手脚变爪,现出了原形,“骨碌碌”滚下山坡,在山脚下死了。老头儿他们这才明白:那年青的小后生,本来是头火龙变化的。
除去了老黄龙,全城的火熄了。可是小黄龙为大家送了人命,真叫人惆怅呀!于是三百六十村的人一齐集拢来,把小黄龙埋在山坡下。
人们一面铲土壤,一面掉眼泪。铲呀铲呀,埋呀埋呀,小黄龙被埋在土壤里,筑起一座高高的坟堆。成千上万人掉下的泪珠儿,透过厚厚的土壤,渗进小黄龙的心窝里,他心窝里装不下啦,就从嘴巴往外面溢出来。渐渐地,坟堆裂开一个小口,从小口里挂下一条小瀑布,“哗哗哗”流着净水,终年不停。
后来,人们为了怀念小黄龙,就在那小瀑布上塑了一个龙头,让水从龙嘴巴里流出来;还把埋着小黄龙坟的那个洞口,叫做“黄龙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