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救命
初年,军阀混战,又遇黄河决口,河南一带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在一个荒芜的小村子里,已是午饭的时间,却只有一户人家的上空飘起一缕炊烟。
狗剩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问正在烧锅的妻子:“水烧开了没?”
“快了。”妻子有气无力地答复。
他已经有三天没吃进一粒叫粮食的东西了,妻子也是一样。三天来他们吃的都是牲畜吃的东西,榆树皮、草根、地瓜秧……
一大早,狗剩就出了门,拖着虚弱的步子从村东到村西,又从村南到村北,仍旧像昨天一样没能找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在这个大灾年里,很多人已外出逃荒,村里冷冷静清,没有一点朝气。他转了半天只碰到两个饿得半死的人,其他躺着的都已饿死多日,但无人替他们收尸掩埋。
妻子曾劝他一起外出讨饭,他死也不去,说要死也死在家里,况且爹娘方才过世,还要为他们守灵呢。
他们在灭亡线上无力地挣扎着。快晌午的时候,狗剩遇到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告诉他,邻村的二蛋把妻子吃了。狗剩一阵揪心的疼痛。二蛋的妻子是狗剩的堂妹,而狗剩的妻子又是二蛋的表姐。
这小子忒狠了。狗剩想。
狗剩和他堂妹关系一直良好,二人从小挨肩长大,常一起割草、拾柴、放羊、喂猪、捉迷藏……
狗剩想起堂妹的好处,又想起前天和妻子为是否外出打骂的景象,把手握得咯吧响。
中午,他回到家中,吩咐妻子烧一锅水,然后悄悄地掖了刀去外面磨……
锅里的水开始有白沫打旋了,狗剩的内心却像沸腾的水一样猛烈地翻腾着。
火光映着妻子惨白的脸,由于温度的原由,那惨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血红。风箱依旧有气无力地喘气着,灶里的柴仍旧不断地吐着火舌舔着灶门,时而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
狗剩用颤动的手摸了摸插在背后的菜刀。
妻子的脸安静得像无波的湖水。她依旧吃力地拉着风箱,希望水快开。她没有问老公要自己烧这么一大锅水干什么,老公的话就是下令,她从来都是听老公的,囊括前几天和老公磋商是否外出逃难,虽然她区别意老公在家等死的设法,但仍是依了老公,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会想出措施来的。她想。
狗剩用颤动得更厉害的手攥住了插在背后的菜刀的刀把。
妻子抓一把柴火送进灶里,用力拉一阵风箱,只听“吧”的一声响,一粒被烧热的黄豆炸出了灶门。
妻子拾起那粒另有些烫手的黄豆,说:“哥,过来,张开嘴。”
狗剩像是听到下令似的,迈前一步,低头、张嘴。
喷香的热黄豆被妻子放进嘴里,狗剩的眼里涌出了热泪。
“妻子!我对不起你……”狗剩把菜刀扔在地下,抱住妻子大哭。
“哥,你是一时糊涂,我不怪你。可咱们不能再在家里等死了,我们去讨饭吧?假如你拉不下脸来,我去讨。”妻子泪如泉涌地劝着狗剩。
狗剩使劲点了点头,把妻子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