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资料

会说话的钥匙

两个小时前,乔染的姑妈乔老太太提出要上茅厕,于是乔染小心翼翼地把老太太扶进盟洗室,将她安置在抽水马桶上,把一本园艺杂志放在她手边的小桌上,又根据老例听她埋怨了几句今天的早餐,最后才微笑着关上门脱离。 乔染用最快的速度从楼下厨房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那边面有一只活蟑螂,是她今天凌晨扫除厨房时,在柜子底下发现的。 乔染带上这个小家伙,又悄悄走上楼梯,卧室的门开着。她来到盥洗室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她瞥见姑妈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本园艺杂志。乔染打开盒子,蟑螂倏地一下从门缝里爬进了盥洗室。 乔染关上了盥洗室的门,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绳子,将它的一头拴在盥洗室外侧的门把手上,另一头则拴在跟盥洗室平行的卧室门外的木头楼梯上,然后关上卧室的门。 此刻,她只要冒充什么都没发生,提上篮子脱离这幢屋子就行了。 这是乔染不久前想出的方法,她发现,虽然从盥洗室的外侧无法把门锁上,但只要用绳子将门把手紧紧系在某个固定的东西上,就即是在外面上了锁。假如无人资助,任老太太喊破喉咙也开不了门,并且这方法既简单,又不易露出马脚,过后只要弃掉那根绳子,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那只蟑螂,乔染一想到它就不由得会露出微笑。谁会想到这个刁钻尖刻、毫无同情心的老太太最怕的东西居然是蟑螂?当她被锁在那个狭小的盥洗室里,独自而对这恐怖的爬虫而无处可逃时,可想而知,她的心脏该蒙受多大的压力。刚好,她的药又不在手边。 乔染脱离家时,听见楼上传来迫切的拍门声和稍微的呼救声,她没有踌躇,只足微微一笑,便干脆地关上了门。 盥洗室的窗户在半年前就坏了,基本打不开,她曾经跟姑妈提过多次,但为了省钱,她就是不愿找人修。乔染想,幸好那窗户打不开,不然,大概真的会让邻居听见动静。 在门口碰上住在街对面的史奶奶,她很热情地对史奶奶说,她得赶着去附近的超级市场买一种姑妈很喜欢的打折生牛肉,当然她没健忘把口袋里的字条拿给史奶奶看:“姑妈怕我会买错,还特意写了张条子给我。”有了这张字条就可以证明.她脱离家时姑妈还活着。 乔染是三年前搬来跟姑妈乔老太太同住的一她以前住在上海郊区的一间出租公寓内,靠给一家餐馆当服务员维持生计。老公活着的时候是一名汽车司机,但他们成亲没多久,他就因为一次车祸死了,自那今后,乔染就一个人生活。因为不得不归还欠下的债,那时她的生活相当困顿。 乔老太太在亲戚中名声并不好,在亲戚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典型的势利小人,她从不跟穷亲戚交往,更别说救济他们了。所以当乔染得知姑妈有意接她同住,并愿意帮她挣脱逆境时,她感到很是惊奇。 乔老太太在中产阶层生活的市区有一栋很良好的两层楼屋子,虽然算不上豪华,但很是舒适,所以,她毫不踌躇地接受了姑妈的邀请 最初的一个月,她们相处得还算良好,但随着光阴的流逝,乔老太太的白私和坏性情越来越袒露无遗,尤其是她中风之后,她对乔染就越来越挑剔,好像无论乔染做什么,都不能让她满足。 乔老太太向乔染许诺,自己死后会把财富全留给乔染,她甚至把遗嘱拿给乔染看,但前提是,在她人生的最后岁月,乔染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也就是因为这个原由,三年来乔染忍气吞声地为姑妈做牛做马。 她此刻已经越来越厌烦这样的生活了,她真想早点挣脱这个自私可恶的老妇人,但假如两手空空隙脱离,三年的尽力就全白搭了,所以前思后想,她决定一劳永逸地处理这个问题。 此刻,这个问题终于处理了。乔染望着地板上已经气绝的姑妈,心里漾起一丝报复的快感。她小心地在马桶背面找到那只依然活蹦乱跳的蟑螂,一脚踩死,随后用纸巾包住蟑螂的尸体扔到了垃圾桶里。 接着,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了卧室的电话机。 警车五分钟后就赶到了,负责调查工作的警探是个中年男性,叫杜森,或许四十岁左右,身段微胖,穿戴舍身的黑色西装,长着一对机敏的小眼睛,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乔染把口袋里的那张纸条交给杜森,哭哭啼啼地论述事情的路过:“姑妈让我到超级市场去买她喜欢的生牛肉,我脱离家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但等我从超级市场回来,却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了。天哪,这都怪我,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最近心脏很不好,我早该想到……” 杜森的下属也向他简短地汇报了调查的结果。 “发现死者的时候,她面朝下卧在地板上,已经停止呼吸,按照初步勘测,没有外人闯人的迹象。死者今年七十二岁,患有冠心病和高血压,半年前曾因中风住饼院,法医判定这次灭亡有大概是突发性的心肌保塞导致的,听说患心血管疾病的暮年人在茅厕里发生猝死的事并不少见。” 很好,一切如她所愿,乔染在心里暗暗松了口吻。 她原来觉得调查应该就此结束,谁料一直平静听下属陈述的杜森忽然提出的一个问题,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据说好多暮年人之所以会在茅厕猝死,是因为利便的时候,他们用了太大的气力。所以他们死的时候,往往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好,马桶里也会留有一些分泌物。”见下属毫无反映,杜森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指马桶又指指地上的乔老太太,“可是,马桶是洁净的,老太太也穿得很齐整。” 乔染略微感到有些不安。 “所以我想,灭亡的诱因应该不是上茅厕,而是另外。”杜森忽然转过身凝视着乔染,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光让乔染感到畏惧。 “那是什么?”他的眼光已经越过乔染的肩射到了她身后。乔染立即转过身,发现她的篮子居然留在楼梯口,那边面有她方才从超级市场买来的意大利而、生菜、鸡胸肉、两盒威尼牌的腌制黄油和一瓶红葡萄酒。这些都是她的最爱,活该的老太太再也不能阻止她享用它们了。但是天哪,她居然忘了把它们放进冰箱。 “我方才说了,我从超级市场回来……”乔染还没把话说完,就瞥见杜森踩着悠闲的步子走到楼梯口,提起了那个篮子。 “看来你是一进门放下东西就直接上了二楼你姑妈的房间。” “是的,”乔染意识到这句话里有个陷阱,于是用申辩的口气说,“因为我很担忧她。” 杜森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赏识了一番,随后叉掏出方才乔染给他的那张条子,乔染的脸马上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因为纸条上的东西,她一样都没买,她从来没想到有人会将两者作比较,她觉得他们应该鉴定字迹才对。果真,杜森已经发现了这点,他带着意味深长的口气说:“但是你并没有买你姑妈希望你买的东西。” 乔染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哦,生牛肉,我去的时候已经卖完了,所以我准备晚上做意大利面。” “那这瓶酒也是给你姑妈的吗?”杜森带着微笑问道。 “我们有时候也会搞点小情调。即便她一口不喝,看着我喝,她也会很兴奋。”乔染向他挤出一个微笑。 “你姑妈每次想买东西都会给你写纸条吗?” “是的,她说我有点粗心。”乔染说的是实话。 杜森没再说什么,他放下篮子,从新回到那间卧室,乔染不由得跟了过去,此时,他的下属正把尸体搬走。乔染默默地退到一边,让他们把姑妈的尸体抬下楼,而她的眼睛却一刻不断地盯着杜森的一举一动。杜森拉开抽屉,看了一眼里面的药。 “这是她平时用的抢救药吗?” “是的。” 他关上了抽屉。乔染此刻发现,这个样子看上去有点风趣的侦探,其实并不轻易对付。此时,他正抬头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你回来的时候就开着灯吗?”乔染忽然听到杜森问她。 灯?乔染抬头看看盥洗室上方的那盏灯,她压根儿没注意到它亮着。 “我想是的,回来后,我没碰过这个房子的东西,我想应该一直亮着。”最后她说,她不明白灯亮着又让这位侦探想到了什么。 杜森走过去把灯关上,房间里依然很畅亮。乔染想,怪不得她一点都没感受开着灯。 “其实用不着开灯,房间很亮。”杜森说。 乔染没有答复,只是满怀困惑地盯着杜森,她感到杜森话里有话。果真,杜森继续说道:“我据说她很节俭:” “是的。”乔染紧张地址了点头。 “她应该不会随便挥霍不必要的电。” 杜森凝视着她,好像在等候她的答复。 “她也许只是为了更惬意一点……”乔染用不太肯定的口气说道,她的眼光不由得开始在盥洗室的角落里转来转去。那本书究竟到哪儿去了?她明明记得曾经在老太太的手边放过一本同艺杂志,莫非警员把它拿走了?不大概,她适才一直在这儿,他们确实没拿过。那么杂志到哪儿去了呢? 社森摇了摇头:“我倒不这么以为一我以为她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东西,才想开灯看个明显的,但这里每样东西其实都很亮堂,并且假如是产物说明书之类的东西的话,她完全可以拿到外面去,在台灯下面仔细地看;假如是什么马桶、水池之类的固定设施出了漏洞的话,也可以等你回来后再说,她没必要开灯……”杜森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除非这东西她不大概从这个房间带走,我想只有一种大概:她发现了什么虫子,好比蟑螂。” 乔染满身一震。 杜森好像并没有发觉到她的反映,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抽水马桶,随后向它走去。乔染的眼光跟着他,蓦然,她发现抽水马桶背面的水箱盖子没有完全盖好,莫非说那本杂志…… 乔染一点都没猜错,杜森从水箱里面捞出一本湿淋淋的园艺杂志,就是两个多小时前,她放在姑妈手边的那本。为什么老太太要把杂志放在那边面?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毫无头绪。 “这是什么?”杜森好像在自言自语。 “园艺杂志。”乔染干巴巴地答道。 “它原来就是放在这里面的吗?”他明知故问。 她却不知该怎样答复,只好说:“她喜欢在上茅厕的时候看看这类杂志,我脱离的时候她就在看这本。” 见杜森若有所思,她又接着说:“她开灯也许是为了看清杂志上的字。” 杜森点了点头,好像对乔染的答复很满足。接着,他的举动让乔染大吃一惊。他把手伸进水箱,片晌之后,拿出一把钥匙来。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钥匙?乔染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你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吗,乔染小姐?”杜森问道。 乔染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道,姑妈并不是每件事都告诉她的。 杜森不慌不忙地把钥匙插进盥洗室的锁孔,“喀哒”一声,锁转开了,随后他笑嘻嘻地址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果真是这样。” 乔染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即便那是一把盥洗室的钥匙又怎样呢? “为什么说‘果真’?”她问道: “因为我已经看穿了被害人的心思。” 她没听错吧?他称老太太为被害人! 杜森一边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住钥匙,一边开始阐述自己的看法:“她之所以把杂志放在水箱里,其目标就是要我们知道,那边有一把盥洗室的钥匙。其实就算她忽然发病,也完全有才能走到卧室去拿她的抢救药,可是她却没有,原由只有一个,门被锁了,她出不去。但她手边不是另有这把钥匙吗?有了钥匙,却出不去,原由更简单,门被从外面反锁了,她的钥匙基本不管用。我方才看过外而,其实只要用什么东西把门把手固定在一件东西上,门就开不了了。” 乔染只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她原来可以把钥匙捏在手里,向警员说明有人在外面把门锁上了,可是她没有,却把它藏在马桶水箱里,这是个不太轻易被发现的地方,为什么?”杜森的口气就像是一个小学教师在开导学生。 乔染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他的脸,等着他说下去。 “因为她知道,就算这么做也没有用,警员赶到前钥匙会被拿走,这样一切都完了。可是,假如她把钥匙放在水箱里,情形就区别了,她料定警员会比那个人先发现钥匙,因为她了解这个人,她知道她很粗心” “所以,乔老太太想告诉我们的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就是行刺她的凶手。”杜森停顿下来,注视着乔染,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乔染小姐,是你杀了你的姑妈。”她听见他说。 乔染目瞪口呆地凝视着杜森,她想辩驳,却感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 一把钥匙,居然输在一把钥匙上!乔染精疲力竭地靠在盥洗室门口,凝视着那个抽水马桶背面的水箱,好像听见姑妈在天堂里发出恶毒的笑声:“乔染,盥洗室的水箱你老是忘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