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丽鱼的诅咒

楔子 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苏婕独自一人面临满满一桌可口的饭菜。钟然又没有定时回家。 电视新闻还在进行一个突发事件的后续报道。两个月前，一个年青女子观光水族馆的时候，出于好奇，她爬上了庞大的玻璃缸，想与她喜爱的鱼儿们零距离接触。却不慎失足落水，溺死在水池里。 这个既不古怪也不离奇的事件，被媒体大举炒作。不但专门采访了她的爹妈，还请了著名专家来剖析激发悲剧的心理原由。 真是无聊，苏婕边想边打了个哈欠，将频道切换到她最喜欢的持续剧。最近，钟然经常很晚才回家，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对于钟然的晚归，她不想过多追究什么。能够嫁给钟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空想，此刻空想即将实现，这是局势所趋，不可阻挡。她很是确定，他身边不会再有另外女性，她忽然为自己的自信感到很兴奋。 悄无声息地开门，走进卧室，轻轻地抱起她，亲吻，这一直是钟然习惯的动作。苏婕伸手拧灭了床头的台灯，两个人在漆黑里疯狂地纠缠在一起。 人鱼的 薄暮，走出地铁站的钟然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前面不远的拐角处，一座黑色的铁门落寞地耸立在路边。钟然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径直走了进去。 长长的走廊里闪着微弱而昏黄的灯光。灯光下的钟然一脸茫然的脸色。走廊的尽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漆黑。他并不在意，像是对这里十分认识。几分钟后，他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吻，推门而入。 屋子的空间不大，左手边有一个庞大的玻璃缸，险些将整个房间填满。玻璃缸里的水布满雾气，白茫茫的一片，钟然将脸牢牢地贴在玻璃上，不一会儿，雾气中显现出一个绝色少女的身影。 少女皮肤白净，身形纤细，海藻般稠密的长发刚好遮挡了赤裸的上半身。而下半身，是一条漂亮的鱼尾。 钟然抚摸着玻璃缸，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人鱼的眼波温柔如水，眉宇间有淡淡的忧郁。尔后，钟然看到了阳光亮媚的海滩，清亮幽蓝的海水，独自畅游的人鱼。突然，黑色的云覆盖天空，进而暴风大作，猛烈翻腾的波浪将人鱼无情地打向沙滩。画面呈现血红的颜色，一片一片，它们来自那些充满人鱼满身的伤口，他好像听到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猛然惊醒，人鱼已消失在那片雾气中。钟然满身冰凉，有无数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顺着脊背流滴下来。衬衫被汗湿了一。 他不明白，人鱼的梦乡为何这般残忍。 亲爱的，救救我 没有逼问，钟然主动说出了这些天晚上的神秘行踪。他茫然地抬起头，问：“婕，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鱼？” 苏婕生平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诞的事情。“人鱼？莫非你也会像小孩子一样相信那些童话故事？亲爱的，你的压力太大了。”苏婕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想笑，又忍住了。 半夜，苏婕做了一个希奇的梦，她梦见一条支离破裂的人鱼向她爬过来。人鱼的脸因疾苦而变得扭曲，苏婕听见她说，亲爱的，救救我。 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旁边没有钟然暖和的身体。她快速起身，找遍了各个房间，最后，在洗手间的浴白里找到他。 他整个身体浸在冰凉的水里，嘴唇冻得发紫。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了一个恶梦，是不是？ 苏婕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她想起一个人——一个与他们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她放掉了浴白里的冷水，拿了浴巾替他擦干。他将头埋进她胸前低声哭泣：“我该怎么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亲爱的，救救我……” 废墟，只是一片废墟 苏婕拿出了全部勇气，决定跟踪钟然，那天晚上的古怪事件，使她不得不相信钟然的话。无意识状态下做出的事情，只有旁人可以看到。 她千万没有想到，钟然的目标地，竟然是这座已经被废弃的屋子。她与他只有几步的距离，而他没有丝毫察觉。 钟然做着开锁的动作，手里是空的。黑暗的走廊，只能借助路灯的光，能力勉强看到路。由于常年处于潮湿的环境中，屋子的角落已经迅速发霉，空气中有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墙边一排排庞大的玻璃缸都是空的，缸底已落了些尘埃。苏婕以为呼吸异常艰巨，两条腿已经不那么听使唤。 她明显地记得，曾多次观光这个水族馆。此刻，由于老板准备出售这块地盘，能搬的东西已经都搬走了。 明明已经走到了屋子另一端的尽头，可钟然还在继续走着。苏婕想过去拉他，手伸出了，又放下。因为，她已经无法拉住他。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她伸出的手，却怎么也无法碰触到他的身体。她紧绷的神经，正在慢慢接近极限的位置。 只有一眨眼的工夫，钟然消失了。她的眼前，只有一堵长满青绿色绒毛的墙，那些细小的黑点，在她的眼皮底下，构成了一副女性的狰狞脸孔。这模样，她再认识不过了。 苏婕回身跑开。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响彻整个走廊，身后传来女性的尖笑声。 倒戈的代价 “然，是不是男性有了钱就会变坏？”杨小菁恶作剧似的做了一个鬼脸。 钟然显得很不耐烦，随口答道：“不是。”他与杨小菁在一起两年，始终猜不透她的设法。对于他来说，她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题，她会忽然要求他做一些希奇的事，却得不到谜底。 钟然不想再忍受，他向公司申请了调职，一个月后，他飞到了另一个城市。这种求得摆脱的措施并不算好，但他只能如此选择。 杨小菁是本地有名的富家女，从小被娇生惯养，物质生活充足、但性格孤僻，设法怪异。钟然刚进入杨家公司不久，便被她选中。为了自己的前程运气，钟然没有拒绝。但杨家并不看好他，因此这次的调职十分顺利。 三个月后，当杨小菁再次站到他眼前时，他的身边已有了苏婕。这一次，杨小菁的巨细姐性情并没有爆发。她定定地看着他们：“然，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你知道，倒戈的代价是什么吗？”她的嘴接近钟然的耳朵，狠狠地吐出三个字“是灭亡”。 钟然的确是被这个诡异的女子吓住了。他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枕边的花言巧语怎么能够容易相信？仿佛每一个女孩都应该懂得健忘，而杨小菁越发当真。他知道，这种女性是什么都做得出的。他临时回到了她身边，他与苏婕约定，要先稳住杨小菁，再想措施。 无法逃脱的宿命 那天晚上，苏婕一口吻跑回家。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仓促的呼吸声，睁着眼坐到天亮，她没能等到钟然。 隔天，废弃的水族馆开工改建，功课的工人们在一个庞大的玻璃缸里发现了一具已经开始糜烂的男尸。按照初步判定，这个男性是从玻璃缸顶上跌落下来的。口袋里的遗书，好像说明确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废旧的玻璃缸感乐趣。 遗书上说他要拯救一条漂亮的人鱼，人鱼被囚禁在这里，他不断地做恶梦。只有他能救她，这是他的宿命。 警员找来了神经病专家，人们一致以为，这个疯狂男性的疯狂举动，是由于精神失常。人鱼只能在童话和传说里存在。 苏婕看了钟然最后一眼，他含糊不清的五官和口腔里探出头来的白色虫子，使她感到眩晕。警员告诉她，钟然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月了。苏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出来。同样，此刻的她不大概告诉周围的人，就在前几天，她仍旧与这个男子同住。他们在漆黑里，她能感觉他心脏有力的跳动。现在，一切都只是虚无。 遗书是钟然的亲笔。案件以精神失常者的行为做了了却。苏婕失去了辨认周围事物的才能，她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是幻觉。 一切仍未结束 苏婕想起那晚见到的那张脸，是杨小菁的容貌。钟然的死，并非偶尔，与精神失常也没有任何关系。 谁都知道，钟然与杨小菁恢复关系纯属。可杨小菁自己好像并未察觉，依然是一副热恋中的神情。她喜欢拉着钟然去水族馆看各种各样的鱼。水族馆最里面的小房间里，养了一条凶猛的鲨鱼，是镇馆之宝。每次，杨小菁都会在水缸旁边待好久。 两个月前，苏婕约杨小菁出来。那个时候，杨小菁正在筹划她与钟然的婚礼。她们在水族馆碰头，薄暮的水族馆，观光者寥若星辰。她们边走边谈，当然，杨小菁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走近那条鲨鱼的时机。苏婕指着天花板问她：“你想从水池上面赏识它么？那样更近些。”随后，她领着欢呼雀跃的杨小菁爬上了水缸。 高兴的杨小菁竟然将手伸进水里，而苏婕的动作没有再踌躇，她眼睁睁地看着落水的杨小菁被冲上来的鲨鱼啃食得遍体鳞伤。鲜红的血液在水里弥漫开来。 新闻抹掉了这段惨不忍睹的真实景象。后来，杨小菁的家人认可她的精神有些问题。她八岁那年，曾几乎被一条小鲨鱼咬伤，一个大男孩及时救下了她。从那今后，她爱上了鲨鱼，另有那个救了她的男孩。男孩的长相酷似钟然。 一年后，水族馆被改建成大商场。为了吸引主顾的眼球，商场大厅中央安装了一个圆桶型的玻璃缸，养了几尾龙鱼。 苏婕静静地观测这些鱼儿，耳边响起杨小菁幽怨的声音，不要兴奋得太早，一切仍未结束…… 尾声 半年后，苏婕死在自家的浴白里。她用尖锐的指甲，把自己的喉咙抓得稀烂，鲜血喷溅在周围的瓷砖上，形成一个人鱼容貌的轮廓。 没有人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