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史学的发展
周武帝积累书籍满一万卷,灭齐得新书五千卷。五八三年,隋文帝采纳牛弘的建议,访求遗书,每书一卷,赏绢一匹,校写完毕,原书归还本主,因此搜得不少异书。 南北文风不同,南朝文学讲究声律和彩色,北方文学讲究质朴切实用。北魏末年,南朝文学已在北方流行,历齐、周到隋,大批南朝文士迁移到北方,以南朝文学为标准,统一了整个文学部门。五八四年,隋文帝下诏书,要“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一个州刺史因表文华艳,被革官治罪。李谔上书请正文体,说州县选取吏职,保举人才,只凭所作诗文是否美丽,不管道德和儒学,这都是从江南传来的弊俗,必须严令禁止。隋文帝、李谔想提倡北方文风来阻遏南朝文学的潮流是不能有效的,到隋炀帝时,设进士科,朝廷也凭文才秀美来取士,诗赋成为正式的利禄之路。 隋炀帝醉心于南朝的豪华,“三幸江都”,“好为吴语”。“贵于清绮”、“宜于咏歌”的南朝文学,正合他的口味。隋炀帝是一个文学家,每作诗文,都要南朝名士庾自直评议,修改再三,才发表出来,可见他是南朝文学有力的提倡者。隋朝南北著名文士,总数不过十余人,其中并无特出的作者。这是因为南朝新体文学(主要是律诗)的创造时期在梁朝,陈因袭梁文体,缺乏创造性,隋又因袭陈文体,更着重在模拟。除了隋炀帝的《江都宫乐歌》,是完成律体诗中七律一体的创作,余人所作诗文,无非是梁、陈的余波,说不上有什么新成就。隋炀帝提倡的作用,在于确定南朝文学的正统地位,使唐文学顺着这个潮流得到大发展。 杜正藏著《文章体式》一书,有助于学习南朝文学,大为后进文士所宝贵,号为“文轨”。高丽、百济也学习杜书,称为《杜家新书》。南朝文学流行在北方,也流行到外国,影响甚大。凡是新事物都有不可阻遏的发展前途,南朝新体文学正是这样的一个新事物。 五九三年,隋文帝禁止民间私撰国史,评论人物。《史记》以下,史书都由私家撰述,凡是能够传世的,质量总比较优良。但也有短处,就是私家受条件限制,不容易利用史官所藏典章制度,撰述志书。只有纪传没有志书,不能说是完整的国史。隋文帝禁止私史以后,历朝国史都改为官修。官修史固然难免考订较疏,隐讳较多等弊病,但也有长处。从唐朝起,朝廷照例立史馆为前朝修史。史馆有大臣任监修,所选史官都是一时名手,搜集参考文书也较便利,因此官修史能够保证完成,并按各种应有的体例保存大量史料。如果说,西汉以后修史是私人自发的事业,那末,隋以后成为朝廷有组织的事业了。 几门有成绩的学问 有关学术的若干部门,因南北统一,得以推进一步。音韵学、目录学的成就尤为卓越,与南北朝相比,隋朝显然进入了较高的阶段。 音韵学 音韵学开始于东汉末年,当时某些儒生受梵文拼音学理的启示,创反切法来注字音。孙炎作《尔雅音义》,用反切注音,一般认孙炎为反切的创始人。此后愈益流行,双声叠韵的研究也随着前进。三国时魏李登作《声类》十卷,分众字为宫、商、角、徵、羽五声,不分立韵部。西晋吕静作《韵集》五卷,按宫、商、角、徵、羽分卷,始立韵部。东晋以后,南北文士(主要是南朝文士)由于文学上应用声律,深研音韵之学,属于这一类的著作,自《声类》、《韵集》以下多至数十种,其中周颙《四声切韵》、沈约《四声谱》最为著称。《颜氏家训·音辞篇》所说“音韵锋出”,就是指这一类著作。《音辞篇》说:“这些音韵书,都杂有土音,各是其是,互相非笑,莫衷一是。应该用帝王都邑地的语言参校地方语言,再考核古今语言的变迁,订定标准语言,来保存正音,排除土音。南方的金陵,北方的洛阳,语音比较近正,也各有缺点。南方语音清切,但病在浮浅,辞多鄙俗;北方语音质直,辞多古语,但病在重浊。大抵南方语言士大夫说得好(南方士大夫的祖先,西晋末从洛阳一带迁去),北方语言普通民众说得好。如果南方士大夫和民众互换服装,听他们说几句话就可以分别出来,隔着墙听北方士大夫和民众讲话,听一天也难得分清。还有一种弊病,就是南方语言夹杂吴、越土音,北方语言夹杂非汉族人语言。”颜之推非常重视正音,他说,“我家儿女,从幼年起,便教他们学正确的语音,说错一个字,是我的责任。一事一物,该怎样说,不经过查考,我不敢随意说。”颜之推出身南方士族,又久居北方,精研南北古今语音的得失,对校正语音,采取如此认真的态度,他在音韵学上能够作出重大的贡献,是可以理解的。 隋文帝开皇初年,颜之推、萧该、刘臻、魏渊等八人和陆词(字法言)讨论音韵学,大家都认为四方声调分歧很大,“吴、楚则时伤轻浅,燕、赵则多伤重浊,秦、陇则去声为入,梁、益则平声似去”,吕静以下诸家韵书,定韵缺乏标准,各有错误。南方文士用韵与北方又有不同。陆法言等商量南北的是非,古今的同异,多数由颜之推、萧该作决定。陆法言记录诸人议论的要旨,再经本人多年的斟酌,六○一年,制成《切韵》五卷。长孙讷言说“此制酌古沿今,无以加也。”这句话可以作《切韵》的定评。 《切韵》是综合古今南北多种语音、吸收前人韵书所有长处的一部巨著。自从《切韵》行世,前人所作韵书陆续亡佚,后人无论考古音、作诗文,必须奉《切韵》为典范。唐孙愐(音免miǎn)的《唐韵》,北宋陈彭年的《广韵》以及其他韵书,都是源出于《切韵》而有所因革。《广韵》后出,比《切韵》《唐韵》更加精密,因而代替了《切韵》和《唐韵》,但《切韵》为音韵学奠定基础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在秦朝,小篆统一了文字的形体,在隋朝,《切韵》统一了书面的声韵,对国家的统一事业,都是一种重大的贡献。汉族文字语言在历史上曾经经历过两次大进步,到现时,正在准备实现第三次大进步。那就是积极推行普通话和逐渐完成文字的改革工作,这对统一事业的贡献,当然将以不可比拟的高度,超越历史上的两次大进步。 目录学 西汉以后书籍分类,基本上有七分和四分两种分类法。《隋书·经籍志》采用四分法,分群书为经、史、子、集四大类,直到清朝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体例相沿不变。 六分法——西汉刘歆作《七略》,分群书为《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方技》六略(类),另一略称为《辑略》,是六略的总叙和总目,列在六略的前面。东汉班固依据《七略》作《汉书·艺文志》,也分群书为六略,共有书三万三千九十卷。 四分法——三国时魏郑默撰《中经》。西晋荀勗(音序xù)依据《中经》更撰《新簿》,分群书为四部:(一)甲部(六艺及小学诸书);(二)乙部(古诸子家、近世子家、兵书、兵家、术数);(三)丙部(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四)丁部(诗赋、图赞、汲冢书)。四部共有书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又附有佛经书簿,不在四部之内。 南朝,宋谢灵运撰《四部目录》,共有书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 南朝,齐王亮、谢胐(音斐fěi)撰《四部书目》,共有书一万八千一十卷。 梁任昉、殷钧撰《四部书目录》。梁武帝聚书文德殿,凡二万三千一百六卷,令刘孝标撰《文德殿四部目录》,又令暅(音宣xuān)别撰《术数书目录》,统称为《五部目录》。 七分法——宋王俭撰《七志》:(一)《经典志》(六艺、小学、史记、杂传);(二)《诸子志》(古今诸子);(三)《文翰志》(诗赋);(四)《军书志》(兵书);(五)《阴阳志》(阴阳图纬);(六)《术艺志》(方技);(七)《图谱志》(地域及图书)。另附道、佛两教书,连《七志》共合九条。 梁阮孝绪撰《七录》:(一)《经典录》(六艺);(二)《记传录》(史传);(三)《子兵录》(子书、兵书);(四)《文集录》(诗赋);(五)《技术录》(术数);(六)《佛录》;(七)《道录》。 西汉史书有限,可以附见《六艺略》(如《太史公》百三十篇入《春秋》)。战国以来,兵书、术数、方技三类多有专家著述,篇数不少,自立一略,也还符合实情。《七略·艺文志》分群书为六大类,在当时是适宜的。东汉以后,史书数量大增,兵书、术数、方技和西汉以前对比,兵书少有新著,旧著又多亡佚,术数方技书多是鄙悖浅说,不值得纪录。《新簿》分群书为四部,使史书独立成丙部,术数(包括方技)归并在乙部,从实际应用来看,四分法显然比六分法合用。西晋时佛教译书不过千卷,佛徒还没有撰造专门目录,《新簿》使佛书附见在四部的后面,不失为一种适时的处置。《七志》拘泥于《七略》的七字,勉强凑成七大类,史书已自成大类,又勉强并入《经典志》,可谓太不知变通。佛经目录自东晋释道安撰《综理众经目录》,此后僧徒相继撰造,僧叡有《二秦众经目录》,竺道祖有《众经录》。《众经录》分魏、吴、晋、河西四录,尤为详备。道经目录宋文帝时有道士陆修静撰造《灵宝经目》。陆修静答宋明帝说,“道家经书并药方、咒、符、图等,总二千二百二十八卷,一千九百十卷已行于世,一百三十八卷犹隐在天宫”。王俭比竺道祖后数十年,与陆修静是同时人。新出佛经要补的不多,道经无须补,《七志》外附道、佛二条是多余的。以后佛徒撰造佛经目录,有未详作者(当是宋时人)的《众经别录》,有释僧祏(齐、梁时人)的《出三藏记集》,有释宝唱的《梁世众经目录》,其中《出三藏记集》尤为精善。七录正式列佛、道为两录,又沿袭祖暅所撰术数部保存《技术》一录,凑成七的数目,实在是无义可取。删去这多余的三录,剩下经、史、子、集四录,恰恰与荀勗的四部相合。《隋书·经籍志》说《七录》“分部题目,颇有次序”,就是指《七录》经史顺列,比《新簿》乙丙倒置,显得较合于汉族传统学术的发展途径。自荀勗分四部,阮孝绪定次序,《隋书·经籍志》才确定经、史、子、集的分类法。 周武帝积累书籍满一万卷,灭齐得新书五千卷。五八三年,隋文帝采纳牛弘的建议,访求遗书,每书一卷,赏绢一匹,校写完毕,原书归还本主,因此搜得不少异书。灭陈又得一批江南图书。分散的书籍,集中在朝廷,共有书三万七千余卷,合重复本共有八万卷。隋文帝使人总集编次,称为古本。选工书之士,补续残缺,写出副本,与正本同藏宫中。隋炀帝写副本,藏在东都观文殿东西厢。东厢藏甲乙,西厢藏丙丁。殿后起二台,东为妙楷台,藏魏以来书家手迹;西为宝台,藏古画。又在内道场集佛、道经。隋文帝时,佛经已有法经等所撰《大隋众经目录》,费长房所撰《历代三宝记》,释彦琮所撰《隋仁寿年内典录》。隋炀帝时,内道场僧人智果撰《众经目录》,道士撰《道经目录》。隋收集南、北两朝所有书籍,统一编目,唐魏征撰《隋书·经籍志》,依据隋观文殿书目(当即《隋书·经籍志·史部·簿录篇》所记《隋大业正御书目录》九卷),略有删补,与班固依据《七略》撰《汉书·艺文志》同一事例。《汉书·艺文志》是秦、汉以前著述的总录,《隋书·经籍志》是隋以前著述的总录,在目录学上,汉、隋两志都有重大的贡献。(范文澜中国通史(第三册)第三编 隋唐五代时期) 经学的一统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经学有“南学”、“北学”之分,表现为“南北所治,章句好尚,互有不同”,“南人约简,得其精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各自以不同方式推动经学向前发展。隋文帝开皇九年(589),统一全国。文帝虽好释佛,但曾一度“超擢奇隽,厚赏诸儒,京邑达乎四方,皆启黉校”。炀帝“征天下儒术之士,悉集内史省,相次讲论”,“复开庠序,国子郡县之学,盛于开皇之初”。“以《三礼》学称于江南”的吴郡人褚辉,“明《尚书》、《春秋》”的余杭人顾彪,“撰《毛诗章句义疏》四十二卷”的余杭人鲁世达,均被征召。何妥、元善、羊彦之、刘焯等人都是当时著名的学问家。 然而,好景不长,隋末农民起义的烈火迅速燃遍全国,许多经学师尊或遇难身亡,或逃遁荒鄙担任教授,儒经的教授传习也由滔滔洪波转为涓涓细流。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唐朝建立,高祖深知“武创业,文守成,百世不易之道也。若乃举天下之于仁义,莫若儒”,因而,武德二年即诏令国子学、太学、四门学、郡县学置生员传习经传。时为秦王的李世民出于不同的目的,于秦王府设文学馆,广引南北硕学名儒十八人为学士,赡给丰足,轮番供值;即位之后,又精选天下文儒之士如虞世南、褚亮、姚思廉等,引入内殿,讲论经义,商讨政事。当时“四方儒士,多抱负典籍,云会京师”,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亦遣派子弟请入国子学随名儒晓习经籍。隋末唐初著名的学问家如陆元朗、曹宪、徐文远、欧阳询、张士衡等,均不同程度得到唐高祖、唐太宗的礼遇。唐朝境内习儒谙经蔚为风气。 但是,经过南北朝经学的南北浪淘沙,汇集京城的儒经师尊各述己说,难能统一,这和唐皇朝一统宇内,力求思想文化趋同如一的国策是相违背的;同时,唐太宗看到儒学典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令中书侍郎颜师古在秘书省考定“五经”(《春秋》、《诗经》、《周易》、《礼》、《尚书》),对“五经”中讹缺的文字详作订正,书成后奏上。为使该书获得时人承认,太宗召集当时名学硕儒重新论对;这些人长期传习儒经各有心得,而颜氏所作五经《定本》,多尊从其祖颜子推《颜氏家训》中的说法,也就是说,颜师古依据“南学”经疏训校五经,故受到“北学”儒士的责难,虽则如此,颜师古多引晋、宋以来江南传本,“随言晓答,援据详明,皆出其意表,诸儒莫不叹服”。贞观七年(633)十一月,唐朝廷颁布五经《定本》于天下,令学人此后以《定本》作为传习儒经的依据。 贞观十一年(637),太宗又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谋求统一,因而诏令国子祭酒孔颖达,会同当时著名的学者如贾公彦等人撰定《五经义训》。贞观十六年(642),孔颖达等人历五年之功完成了《五经义训》180卷(其中《周易正义》14卷,《尚书正义》20卷,《毛诗正义》40卷,《礼记正义》70卷,《春秋正义》36卷),后易名为《五经正义》。太宗下诏褒奖说:“卿等博综古今,义理该洽,考前儒之异说,符圣人之幽旨,实为不朽。”尽管这样,当时国子博士马嘉运等学者认为孔颖达诸人所撰《正义》“繁酿”,并且著文“掎摭其疵”,“至相讥诋”。太宗诏令重新裁定,迄未竣功。高宗永徽二年(651),诏中书门下与国子三馆博士、弘文馆学士复审考订。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张行成,侍中高季辅增损遗冗。永徽四年(653),考订告一段落,始向全国颁布,并以其作为每年全国科举考试明经类的经典依据。清人皮锡瑞说:“自唐至宋,明经取士,皆遵此本。夫汉帝称制临决,尚未定为全书;博士分门授徒,亦非止一家数;以经学论,未有统一若此之大且久者。”并认为,这是经学发展史的一大变易。今人范文澜说:“唐初孔颖达撰《五经正义》,结束了东汉魏晋南北朝历代相沿的经学,这是适应上全国统一的巨大事业,很有助于统治阶级的思想统一”,并且说:“孔颖达撰《五经正义》、颜师古定五经《定本》对儒学的影响,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有同样重大的意义。”无论怎么说,唐皇朝采取行政手段统一学术思想,不仅对唐宋科举制的渐进完善起到重要作用,而且改变三国两晋南北朝经学南北异途的互相指责,为经学走向全面发展提供了条件,使其在国家生活和对人民教化中起到主导作用。 唐初私家治经学的学者有:徐文远、朱子奢、盖文达、萧德言、王元感诸人治《春秋》;陆德明、王勃、僧一行等人治《周易》;王元感等治《尚书》;魏徵、王元感、王方庆、李敬玄、张士衡、许叔牙、王恭诸人治《礼》。这些学者对经学的疏证研究颇具成就,他们的著作多见于两《唐书》艺文志。在经学一统的前提下,私家著述无疑对增加经学研讨的学术气氛,提高经学对全社会成员大面积教化有相当重要的作用。 另外,初唐吴人陆元朗长于经学论辩。陆氏陈、隋时即治经学,他所著《经典释文》“研精六籍,采摭九流,搜访异同,校之苍雅”,保存了汉魏六朝的经学研究成果。《经典释文》的出现,“汉魏六朝音切凡二百三十余家,又兼载诸儒之训诂,证各本之异同,后来得以考见古义者,注疏以外,惟赖此书以存真,所谓残膏剩馥,沾溉无穷者也”。陆氏还著有《老子疏》15卷、《易疏》20卷,并行于世。 学的发展安史之乱后,唐朝一步步走向衰落。这时,朝廷颁行的经学范本已不为学者所重视,一些治经的学者独辟蹊径,对儒经重作诠释疏证,开一代学风。最具代表性的是当时《春秋》之学大盛,名家辈出,著作繁多。著名的《春秋》学者是啖助、赵匡、陆质。啖助,天水(治所在今甘肃天水)人,后流寓丹阳(今江苏丹阳),大历初年在丹阳病逝。啖氏精通经学,特别熟谙《春秋》,历经十年,考订《春秋》三家优劣,“缝■漏缺”,著《春秋集传》;又摄其纲目,编为例统;认为公羊传、穀梁传虽是“后人据其大义,散配,故多乖谬,失其纲统”,而左氏(左丘明)“解义多谬,其书乃出于孔氏门人。且《论语》孔子所引,率前世人老、彭、伯夷等,类非同时”,又“《左氏传》、《国语》,属缀不伦,序事乖剌,非一人所为。盖左氏集诸国史以释《春秋》,后人谓左氏,便传著丘明,非也”。啖氏并不以此为终,他“考核三传,舍短取长,又集前贤注释,亦以愚意裨补缺漏,商榷得失,研精宣畅,期于浃洽尼父之志”。在这里,啖助抛弃了此前治经者注重注家臆解,而是舍传求经,独立地发挥自己的见解,首开宋儒附会臆断的治学风气。啖助的学生赵匡,河东(郡治在今山西永济西南)人,曾经做过洋州刺史;陆质,吴郡(治所在今江苏苏州)人,通“经学,尤深于《春秋》”,著有《集注春秋》20卷,《类礼》20卷,《君臣图翼》25卷,《春秋集传纂例》10卷,《春秋微指》3卷,《春秋集传辨疑》10卷。陆氏发展了啖、赵二人的学说,极力攻伐三传,以孔子笔削本意为辞发挥自己的见解,影响了整个朝野。陆质的学生多为当时的名流士子。吕温“从陆质治《春秋》,并言‘某以弱龄,获谒于公。旷代之见,一言而同’”。柳宗元师从陆质引以为荣,陆质亦曾做过唐宪宗的老师。此后,研治《春秋》的学者撰著多沿袭陆氏的见解。如卢仝所撰《春秋指微》一书,即解经不用传,韩愈赠卢仝诗云:“春秋三传束高阁,犹抱遗经究始终。”这种状况反映了一些学人在唐政权日益衰落的形势下,力图通过研习《春秋》微言大义,“诛讨乱贼以戒后世”,“改立法制以致太平”,主张加强朝廷集权,反对藩镇割据的思想。如吕温即认为:“所曰《春秋》者,非战争攻伐之事,聘享盟会之仪也”,“必可以尊天子,讨诸侯,正华夷,绳乱贼者,某愿学焉。”大历年间,吴人施士匄在研治《诗经》之学的同时,兼善《左氏春秋》,“以二经教授..秩落当去,诸生封疏乞留,凡十九年”。后唐文宗曾向宰相李石询访施士匄所撰《春秋传》,并大加赞赏。仲子陵、袁彝、韦彤、韦茝等人研治《礼》,其中仲子陵“通后苍、大小戴《礼》”。蔡广成治《周易》,强蒙治《论语》,皆自成体系,堪称流派。 文宗太和、开成年间,研习经学再成风气。时任宰相郑覃“长于经学,稽古守正”,“不喜文辞,病进士浮夸,建废其科”。他上奏文宗,认为“经籍讹谬,博士相沿,难为改正。请召宿儒奥学,校定六籍,准后汉故事,勒石于太学,永代作则,以正其缺”,文宗诏可。开成初,郑覃奏起起居郎周墀、水部员外郎崔球、监察御史张次宗、礼部员外郎温业等校定“九经”文字,很快,就刊刻完毕,这就是著名的“开成石经”。虽然自石经刊布之后,当时人评说纷纭,认为“芜累甚矣”,但“自熹平石经散亡之后,惟开成石经为完备,以视两宋刻本,尤为近古”。唐朝以国家的力量刊布石经,这不仅有利于学人研习经典,而且是经学史上的一件大事,为此后经学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可能。 总之,唐代经学经过唐初义疏的规范化,到唐中叶以啖助为代表的《春秋》之学兴盛、开成石经的刊布,使经学的发展更进一步。此后,经学研究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上一页 1 2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