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战无前的飞将军吕布
一、吕布的身世
《三国志》一开始说道:“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以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这一段简单的话交代了吕布的身世以及在丁原手下时候的职务,不少人对于“主簿”这一职位便认为吕布的武勇言过其实,是《三国演义》杜撰的。
其实出现这些对于吕布的疑问、看法,关键来自于吕布所出生的地方——五原郡九原县。东汉时,卫青霍去病出兵使南匈奴臣服汉朝,大多数平民迁去了五原郡。
之后南匈奴句龙吾斯、车纽叛乱,从此之后,并州北部的几个郡县,包括五原,云中,朔方等在内,实际已经不受汉朝掌控。
直到献帝建安二十年(215年)春,因胡羌侵扰,曹彰田豫等将抵御外侮的同时,曹操“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郡”,割太原郡北部置新兴郡,用以安置边郡居民,实际是把这几处不受汉朝控制的郡县让给了少数民族。这也为后来的五胡乱华埋下了恶果。
换句话说,吕布从小的生活环境是处在匈奴的治下,极有可能是与匈奴杂居的。这一方面解释了吕布“膂力过人,尤善骑射。”,另一方面也可以解释吕布为什么寡恩少义。这样的环境里,当然是谁强谁才有话语权,恩义在游牧民族可没什么用。
“尤善骑射”在古代算是古代武将的基础技能了,大多武将都有弓马娴熟之类的描写,如太史慈、甘宁、庞德、曹彰,均善射,曹真打猎时还射死过追逐他的猛虎。而吕布还有着“飞将”的名号,这么多人里,箭法最好的应该还是吕布。
军中号为“飞将”,只有西汉神射手李广曾被匈奴称为“飞将军”,从这个绰号可以看出吕布的箭术多精。不但箭法超群,武力也很高,连骁勇的董卓后来都要他贴身护卫,防人行刺,而且他还有匹马叫“赤兔”,能驰城飞堑。吕布集马术、箭法、格斗三项技能于一身,难怪《曹瞒传》中说,时人语曰“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
吕布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的活了下来,也由此造成了性格缺陷或者说是价值观被扭曲,这也为他悲剧的一生埋下了伏笔。
二、吕布为什么要杀丁原
首先,我们先看看丁原被杀后的情况,丁原老部下张扬对吕布不错、张辽直接就跟着吕布去了,不说丁原有什么不对,至少是不会笼络人心,得力部下并没有为他的死感到不快。
其次我们再看看记载,董卓与丁原有了矛盾之后,董卓没有必胜的把握,于是经常派人送吕布东西,吕布想法也少,看到董卓这么高的地位还这么礼贤下士,更不推脱,一并全收。丁原中计,怀疑吕布不忠,直接把吕布叫去打算治他的罪。董卓知道之后扇风点火,让矛盾加剧,两人互相猜忌,于是最终吕布杀了丁原,率领他的部下归顺了董卓。
三、“奉先吾儿,何故如此?”
吕布投靠董卓后,日子其实也不好过,最初被封了个中郎将,后来也就只成了董卓的私人保镖,远不像演义里,虎牢关前战三英那么威风。吕布后来调给了胡轸当骑督,一起去攻打之前被徐荣大败的孙坚。不想还没开打,胡轸自己队伍先乱了,孙坚趁势一阵掩杀,扳回一阵,斩杀骁将华雄。
接下来孙坚就开始了成名之战,一路过关斩将直逼洛阳。董卓迁都,临走前派吕布盗墓。吕布也是倒霉,正好碰上刚刚入主洛阳的孙坚,于是被孙坚杀的大败而逃。在吕布的履历上增添了“被孙坚大败”的战绩。
这一系列的事件,吕布的心理落差是越来越大,不平之心也越来越盛。而不久,吕布甚至跟董卓的侍婢私通了,之后吕布心有余悸,对董卓的复杂感情交织在一起,是既惊又恐又恨又怕。此时加上王允的劝说,吕布终于丢掉了“奈如父子何”的包袱,加入了反董同盟。
归根到底,吕布杀董卓一是免除了自己会被杀的可能性,二是抱得美人归,三是幻想掌权和王允一同操控朝政。多重利益和自保的意识驱使下,他不去杀董卓反而奇怪。当然从五原郡生来的那种忘恩负义性格始终也影响着他。
四、仕途的巅峰,王允被诛
迁都之时王允被董卓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王允掌政后把吕布由都亭侯进封温侯,拜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同三司,同秉朝政。吕布连升几级,达到了他仕途的巅峰。
我相信他杀丁原是中了董卓的离间计,出于自卫,杀董卓也是为了保命加上王允的挑动,因为那时董卓已经到了不能以常理揣测的地步,自己人都杀(将有言语蹉跌,便戮于前),但是就像运气不好,吕布的命运在这时已经种下了因。
权力是把双刃剑,可以带给一切你想要的,也会改变你的人生观和为人处事的方式。王允本是刚正不阿,疾恶如仇的性格,但尝到位极人臣的滋味后却开始自我膨胀。
王允先把所有阿谀奉承董卓的人都处死,左中郎将蔡邕听说董卓被杀时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立马被投入监狱。原本答应的赦免董卓旧部,现如今却迟迟不肯下诏书。这种人想不失败都难,于是吕布便在体验了位极人臣的滋味后马上就要失掉这一切。
在王允选择处理掉所有董卓旧部之时,原本打算逃跑的李傕、郭汜听从“三国第一毒士”贾诩的计谋,起军攻破长安,吕布兵败,奔回皇宫,驻马青琐门外,招呼王允 “公可以去乎?”
王允拒绝了他的好意:“国家安定是我最大的心愿,如果不能完成这个心愿,那么我会尽心尽职到死为止,皇帝年幼还不能独立,只能倚重我,我不可能在危难关头抛弃他只顾自己,你出关后替我感谢关东诸公,希望他们能以社稷为重。”
李榷、郭汜等率军直趋南宫掖门,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被杀,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等战死殉职。
王允带着献帝退保宣平门城楼,李榷、郭汜望见天子,于城下遥拜。
献帝已经处变不惊 “卿无作威福,而乃放兵纵横,欲何为乎?”
李傕等说:“董卓忠于陛下,而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卓报绚,弗敢为逆也。请事竟,诣廷尉受罪。”
王允没办法了,只好下楼来见李榷,被关进监狱。李榷为什么不立刻杀掉王允,因为王允还留了一手,他掌权之际也担心地位不稳固,以同乡宋翼掌左冯翊,王宏掌右扶风,拱卫京城。这二郡兵精粮足,能战之兵不下两、三万人,李榷怕他们,就先以皇命召他们进京。
接到召命,王宏有些见识遣使去和宋翼商量:“李、郭以我们二人领军在外,所以不敢加害王司徒,如果我们今天进京,明天就会被杀,你看怎么办?”
宋翼却说:“虽然福祸难测,但是皇命不能违抗”
王宏说:“关东诸侯连董卓都不怕,何况他的党羽,如果我们起兵清君侧,他们一定会响应我们,这是转祸为福之计。”
宋翼不肯,王宏因为势单力孤,只好一起进京,到了长安就被抓起来。都抓齐了,李榷这下心安了,他把王允并其长子侍中王盖、次子王景、王定以及族亲十多人加上王宏、宋翼一起杀了。
司隶校尉胡种和王宏有仇,趁机公报私仇,王宏临死前大骂“宋翼竖儒,不足议大计。胡种乐人之祸,祸将及之。”后胡种梦见王宏杖击自己,几天后病死。
王允殁年五十六,、和董卓一样,没人敢收尸,右扶风平陵令赵戬弃官帮他收尸。
司隶校尉黄琬也被处死,只有尚书仆射士孙瑞因为王允独揽诛董之功,所以当初没有被封赏,反而得到幸免。
五、投奔袁术
吕布率领高顺和张辽前来投奔袁术,袁术因为感谢吕布帮他报了家仇,开始对他很客气,但是吕布一提请兵勤王的事,袁术的脸色就不好看。后来有人劝袁术说吕布反复不定,又骁勇善战,不宜养虎为患。
故袁术就像当初对待孙坚一样,把吕布的粮食补给和其他军需都给断了。吕布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给呀!不给我自己去抢”于是自行钞略军资,袁术以此为借口逼走吕布。
关于吕布投袁术这段《后汉书》记载“乃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走出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布自恃杀卓,有德袁氏,遂恣兵抄掠。术患之,布不安。”《三国志》记载“布自以杀卓为术报仇,欲以德之。术恶其反复,拒而不受。”
两边的记载有点出入,不过我们可以分析下:
于理,当初群雄结盟对外称的便是诛杀董卓,现在吕布替他们完成了目标,所以无论他去投奔当初联盟诸侯中的哪一位,在表面上都不得不接纳。
于情,袁家五十多口被董卓所杀,有灭门之仇,吕布是他们袁家的大恩人,知恩不报,实在不像是袁家之风。
那么吕布为什么一定要请兵勤王呢?因为吕布之前才达到仕途的巅峰,因为王允之错又跌到了谷底,所以他会请兵,想重新打回长安,这样他的功劳会更大。所以他会向袁术请兵,但这偏偏不是袁术所希望的,袁术希望长安越乱越好,最好李榷杀光皇室,他好名正言顺称帝。
那既然是厚待,为什么吕布还要去钞掠,这就可以借鉴当时袁术对孙坚的态度。袁术看吕布既像孙坚那么善战,又没有孙坚那么忠诚,袁术不好意思直接撵走吕布,所以断他的军需。
吕布不迂腐,率部钞掠。
袁术遣人放点风,说要治吕布的罪。
吕布不安,只好率部北走,去找自己的老朋友——张扬。
六、转战河北
吕布脱离袁术后,他想去袁绍那,又担心这对亲兄弟一样的德行。这时候有人提议说丁原旧部张杨现在河内郡,投奔他可行。吕布认为有理,于是率部前往河内去投张杨。
张杨与吕布相见,感概万千。世事无常,当初在丁原部下的传奇人物居然来投奔自己,而自己率万余军队驻屯河内,和当年丁原的情形相差无几,只是汉室将倾,物是人非。
张杨向吕布述说了自己遭遇诸多波折,如何心灰意冷远离洛阳四处漂泊,又怎么因祸得福,在乱世中有了一块安身立命之所的经历。
吕布把他如何杀了丁原,又怎么诛杀董卓的事也一一道来,张杨对丁原被杀很有同感,两人越聊越投机,竟如兄弟一般。吕布总算有了安身之处。
过了段时间,长安的信使到了。李榷、郭汜对吕布不放心,发诏书命张杨杀了吕布,并说手刃吕布者,赏金封侯。张杨倒没在意,还把诏书拿给吕布看。吕布猜不透张杨的想法,沉默了一会对张杨说“我和你是同乡,乱世之中本因相互照应,就算你现在把我杀了,功劳也未必有多大,反而让其他人寒心,不如把我当做筹码和李榷谈条件,肯定能得到更多的封赏。”(人言吕布有勇无谋,其实吕布缺少的是权谋之术,并非不智之人)
张杨表面回复李榷、郭汜说“吕布已经被我监视居住,他跑不了。”暗地里却派人保护他。
李榷、郭汜担心吕布回来报仇,于是又封吕布为颖川太守。那是袁术的地盘,吕布敢赴任吗?
不久听说袁绍那在扩军,吕布派人联系袁绍后,率部投奔袁绍。张杨名义上也属于袁绍的部下,所以同意了吕布的请求。
吕布率部投了袁绍。袁绍大喜,杀了董卓的勇士来投,那就表明董卓是自己杀的,况且吕布又是李榷、郭汜等人十分忌惮的人,留着他以后好压制李榷等人。
七、脱离袁绍
吕布在投奔袁绍后,帮助袁绍打击黑山军,立下赫赫战功。吕布太天真了,一上去便针芒毕露,想想袁绍部下关系何其复杂,勾心斗角得厉害,表面死气沉沉,内里却暗流汹涌,吕布一来就打破各派系之间的平衡,自然各个派系对他没什么好想法。吕布多次对战黑山军,自己从长安带来的兵马也有损失,故向袁绍请求增加士兵,这要求原本不过分。但袁绍部下向袁绍进谗言说吕布骄纵不轨、有所图谋,挑拨的多了,袁绍也开始厌恶吕布。
《后汉书》载:“布既恃其功,更请兵于绍,绍不许,而将士多暴横,绍患之。”而《三国志》则说道:“求益兵众,将士钞掠,绍患忌之。”
看到了吧,又是袁绍不给,吕布就自己去抢,何其得相似!吕布在袁术那就已经吃过亏了,居然仍旧死不悔改,胆大妄为,敢在袁绍地盘上钞掠。老天爷很公平,给了吕布武学的天赋,却弱化了他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
但吕布不傻,他知道袁绍的厌恶,以回洛阳面圣为借口离开。
八、兖州之战
吕布离开袁绍后,被陈宫、张邈等人迎到兖州,历时两年的兖州叛乱就此开始。
曹操出征徐州时留下了夏侯敦率军屯东郡濮阳,司马荀彧和寿张令程昱率军屯济阴郡的鄄城,曹操的家属也在鄄城。东郡东阿令枣祗为曹操陈留起兵的旧部,东郡范县县令勒允是程昱的好朋友。这个布局说明曹操还是以东郡为大本营,作了一些防备。
东郡太守夏侯敦收到消息,担心曹操家属的安危,即刻率部轻装前往鄄城。途中刚好遇到吕布去取濮阳,双方打了一场遭遇战之后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夏侯敦顺利到达了鄄城,充实了那里的守备,吕布也顺利地攻下了濮阳,夺取了夏侯敦留下的辎重,这样兖州只剩三城还在曹操手中。
而另一边,曹操从徐州回师有两条路,一条路从琅玡经泰山郡往东平,一条可以从彭城绕开豫州鲁国直到任城国。
倘吕布、张邈军能够屯兵东平国,遣兵在泰山郡和任城的亢父凭险而守,拒曹操大军于兖州之外,切断曹操与袁绍军的联系,陷曹操于陶谦、袁术联军的合围之中,等其粮尽就能击败他。至于鄄城等三城,自守有余,威胁不大,派兵监视就好了。
曹操在大军回师兖州途中感概“布一旦得一州,不能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要我,而乃屯濮阳,吾知其无能为也。”
话虽如此,其实吕布手下总共估计不会超过四万人,兖州地方势力利用吕布的企图多一些,并非真的把他当作兖州牧。所以吕布真正能指挥和掌握的军队也就是张邈、张超手下的两万人,其更多是拥兵观望,既不受吕布指挥,也不想听命于曹操。
所以吕布不一定是没想到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而是大军一东移,会引起薛兰、李封的怀疑,导致未开战先内讧。
所以,内部不稳其实才是吕布军的大弊。
曹操部下团结一心,荀彧、程昱运筹帷幄,于禁、曹仁、曹洪克尽职守。吕布一方却各怀异,在经过1年左右的大战后,曹操军之后便势如破竹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守长安时碰到王允这种迂腐之人,还遇到部下背叛;投袁绍后立了战功就遭人陷害;好不容易占据了大半个兖州,部下还勾心斗角,对手还是曹操。
九、吕布困守下邳,白门楼殒命
兖州之战后,吕布颠沛流离,最后总算是把刘备打得去投奔了曹操,自己统领徐州;而曹操则是一路凯歌,在平定袁术后,矛头直指吕布,吕布军在几番激战下来,只能缩在下邳防守。
吕布只能困守孤城吗?答案是否定的。陈宫献计:骑兵出城去断曹军的粮道。曹军千里迢迢从兖州运粮过来,押运粮草的军队太多的话,边走边吃,算上往返路程,到了徐州粮草就所剩无几。押运粮草的军队太少则不足用,吕布只要率领骑兵像马贼一样,在沿途险要的地方伏击,很容易劫夺曹军的粮草。
但吕布自从郝萌兵变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对部下的信任,不敢出城去断曹军粮道。所以放弃了最有可能保全下邳的计策,而是选择了比较冒险的和曹军拼消耗的策略。
下邳被攻破后,吕布请降却被曹操拒绝。
曹操为什么不肯接受吕布的请降呢?
我觉得并非是听了刘备的劝告。因为吕布曾在中央做过官,在地方做过诸侯,本身武艺高强又深得军心,和献帝有旧,这样的人终不为人之下。
泰山贼昌豨投降曹操后又三次反叛,最后一次投降之后被于禁诛杀,曹操还觉得可惜,感叹道:“豨降不诣吾而归禁,岂非命耶!”,这说明曹操能接受反复背叛的人投降。吕布对曹操的威胁太大,曹操对上他,基本每次都是险胜。第一次是有袁绍的粮食支援,第二次是有刘备、陈登等人的支持,以多击寡。
在三国群雄中能够在和曹操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曹操的只有董卓、孙坚、吕布三人,前面两位已死,剩下的这个最好杀了,以免后患。刘备说不说那句话,曹操都会杀吕布,说了更好,把杀吕布的责任推到刘备的头上,让吕布的旧部去怨恨刘备。
十、关于吕布
纵观吕布的一生,出身于并州,以骁勇闻名天下,军中号为飞将。吕布的性格喜欢自夸,目中无人,故在袁绍、袁术帐下或者比较复杂的环境里都无法存身。
兖州之战,吕布居然没有派人去和袁术联盟以获取袁术的支援,导致粮尽罢兵,是他败给曹操的原因之一;兖州地方实力派各怀私心是败给曹操的原因之二。
他没有刘备的城府,不善运用权谋,被刘备投降后的谦卑和恭顺迷惑,把他放回小沛无异于放虎归山,断了自己向西发展的路。
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为了朝廷虚名和袁术反目,导致两败俱伤,让曹操坐收渔人之利。
“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三国志——吕布臧第七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