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之盅
电梯在身后关上时,一声稍微的叹息声传到女性的耳朵里,女性心里一凛。但是想到随后的那个约会,便又释然了。她捋了捋头发,慰藉自己:是风吧。有一个那么健硕强健的男性正在等自己,怕什么? 女性穿得很,酒红的迷你裙,一双缀满水钻的黑色凉鞋,被染成金的头发随着轻快的步调颤抖着。她向着楼层最深处的那间房走去。’ 门刚开,女性便一头栽了进去。事实上,她只不过栽到了一个男性的怀里,男性粗暴地搂住她,双手已经开始娴熟地在她身上游移。 她“咯咯”笑了,极其妩媚:“先洗个澡嘛。” 这样的夜,黑得深沉,室内的气氛已是暖昧之至。洗手间里刚刚热水澡留下的雾气已经飘进了卧室,恰到好处地营造了一种朦胧的意境。 男性裸着身体,像一把极富张力的弓,蓄势待发;她却成了那个等候一箭穿心的猎物,妖娆、迷乱。 男性压在了她身上,呼吸越来越繁重。她幸福地尖叫着,却又夹杂了疾苦的。男性伸出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她脸上。转过脸,她却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暴力,脸上挂着一缕满足的笑容,男性看得痴了。她忽然跃起,咬住了男性的唇,深深地咬着,伴着稍微的。血顺着男性的唇角流下,那咸咸腥腥的味道更像是一针高兴剂,男性的动作陡然又浮夸了好多。 男性轻喝一声,双手扬在了自己的脸上,脸上立时已见些许抓痕。女性娇喘着,却瞥见男性将手指插进了自己的眼眶,黑赤色的液体顺着两个空空的眼眶黏稠而下。 女性这才觉出了什么过失劲,呆呆地看着身上的男性,尖叫声,准备逃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男性发了疯似的扑向她,动作仍未停止,却张大了已被鲜血充满的嘴,对着那洁白的胴体撕咬开来。 男性尖锐的牙,咬住了女性脖颈上的血管… 最后的时刻,女性清楚地听到了血管断裂的声音。她知道,她逃不掉了。 林晓枫是被警员带来的。现场已经被戒严,那两具尸体已是血肉含糊、面目全非,身体却仍是牢牢地贴在一起,警员费尽了心力也无法将他们分隔。 林晓枫是被带来认尸的。身份证、钱包、手机……没有错。但是,这一切所指向的那个面子的男性,又怎么大概在这样的景象下死于非命?林晓枫默默走近,最终,在那死后也依然有力的脊背之上找到了那颗痣。 “是他。”她轻轻地说,却再也不能言语,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队长无比同情地看着这个已经哀痛到麻痹、连落泪也健忘了的女性、那具男尸生前的老婆,说:“送她回去休息吧。” 这是一起诡异而血腥的案件。光凭现场,没有人能找到第三人呈现的证据,所以,无法得知是不是行刺。 不得已,只好动用高科技的远.红外摄像机。屏幕上那些隐约的人影,终于再现了那时的景象。 每人都震惊了——不是他杀,是他们彼此致死。不,更确切地说,是这个男性,他先是捅瞎了白己,再咬死了女性,然后又咬断了自己手上的所有经脉,终于死在了一起……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的愤恨让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同归于尽。只有林晓枫知道,是因为她来了…… 20岁时,林晓枫熟悉了李希哲,那个腰缠万贯的钻石男性。谁都觉得,这是王子与灰姑娘在现实中最完美的版本。但是,林晓枫碰见了她。那是在某个酒吧万圣节的狂欢舞会上。原来是李希哲约的她,却因暂时有事,他不能来。她只好一个人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看着热闹。一个女性径直走到她的眼前,坐了下来。 “怎么,男密友爽约了?”女性问。 她灵巧地笑笑。“男性,老是靠不住的,”女性说,“特别是睫毛很长的男性,都花心。有一个措施,一个古老的巫术,可以帮你将他永远地留在你身边。”林晓枫微微地皱了皱眉。她一直据说某些酒吧在夜深的时候,总有一些冒充的女巫出来骗钱,原来不信,不想今天却碰到了。好在她有教化,虽然有些嫌恶,却依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拿起易拉罐,吸着汽水。 “趁着他熟睡,剪下他的睫毛,磨成粉,再和着自己的鲜血滴到酒里,与他一起喝下去。这样,他便被你下了蛊,一辈子也不会倒戈你。倘若,哪一天他仍是不小心倒戈了你,神灵会让他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林晓枫以为有些闷,不屑地笑笑:“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性笑了:“我知道你会这么问。但是,太过血腥的局面大概会吓着你,那么,你就当我在变一个把戏吧。” 正说着,林晓枫却感受女性的神色发生了变化,这变化很是之快,纵然在这样暗淡的灯光之下,她也能辨得分明——她眼睁睁地看到,女性的五官开始严重扭曲,直到一个男性的面貌完全地出现出来。 “男性”张开嘴,向着她爽朗一笑:“年青人,这世界有好多事情,并不是你没有见过,便不存在。” 那天半夜,林晓枫是尖叫着脱离酒吧的。惋惜这原来就是一个不正常的夜晚,到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息,狂欢的人群基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反常举止。 恐慌是有的。但是,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去猜疑那个女性——不,应该说那个不知道是男性仍是女性的人。将心爱的人永远留在身边,这大概是每个女性最大的心愿吧。‘于是,林晓枫虔敬而郑重地下了那个蛊。 而此刻,林晓枫明显地知道,她来了。从李希哲倒戈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来了,悄无声息。夜晚,林晓枫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不强人眠。 每人都会觉得,她是在受着老公的倒戈和灭亡的双重打击,内心不能安宁。 林晓枫咬着唇,略有恨意。她恨李希哲的倒戈,却也同样恨起了自己。若不是自己当初轻信了别人,李希哲也不会死。就算他有了小小的倒戈,也许,她会像个正常女性那样,包涵着,用爱把他唤回。 “晓枫,对不起。”一个声音传来。 她一惊,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打开灯,卧室仍是一如既往的洁净、整洁、空荡。下了床,从药柜里拿出几片安定,她狠狠地服下。 终是受了药物的控制,她睡得很沉。她好像健忘了李希哲已经不在身边,她只感受到,她背对着他,枕着他有力的臂膀,而他,依然是从身后抱紧了她,暖和而平安。 天已大亮,阳光照进了卧室,刺痛了她的眼,她迷含糊糊地将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推开,感受腰酸背痛。 忽然惊醒。手?哪里有手?李希哲已经死了,这一夜,是谁抱着她,让她睡得宁静? 一阵凉意,不可抵挡地袭来,她坐在阳光下,打了个寒战。 单位已经批了她长长的假期,让她好好休息。她本可以再倒回床上,带着长长的忧伤,睡一个虽不踏实却至关重要的回笼觉。 但是现在,她却对床布满了深深的惧怕,她何等畏惧再次睡去后,又会感觉到那双手,那个曾夜夜伴随自己的暖和身体。 走进洗手间,她却感受到了一片悲凉。 从前每当这个时间,都是家里最为慌乱的时刻。李希哲和她都要上班,两个人挤在一起,洗手间里满是流水声和牙刷碰撞杯壁的“叮叮当当”的声响。.而此刻,这里一片沉寂。林晓枫看着镜子,不由得,终于流下泪来。“别哭。”他说。又是一个激灵,“谁?”林晓枫问。 环视四周,基本没有别人。 眼光再回到镜子上,林晓枫却恐慌地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镜子中,自己的五官严重地扭曲起来,渐渐地,一个男性的面貌浮此刻面前——李希哲! 她尖叫一声,拿起刷牙杯砸向镜子,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 但是,她何等清楚地听到,那一声吼叫分明发自一个男子。万圣节,酒吧里依然热闹不凡。林晓枫看到了角落里那个纯真的女孩子,慢慢走了过去。 “太过血腥的局面大概会吓着你,那么,你就当我在变一个把戏吧。”她说。 看着女孩尖叫着脱离,她却满心凄凉。 “真的管用吗?”她问。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她的身体里答复道:“管用。你给我下蛊时,谜底就留在了我这里。这是一个循环之蛊,爱与复仇,本就是一场循环。等到他们体内的蛊爆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各自拥有肉身,从此相忘了。” 会有那一天的,她想。哪个女性不希望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但是,又有谁能够明白,只有拥有了同一个身体,才叫做真正意义上的永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