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魏晋狂炸天的五位文人
要说中国古代,人们活得最有趣的时期,一定非魏晋南北朝莫属。
自太祖曹操提倡“尚通脱”(随便之意),废除固有习气,引入孔教以外的思想后,整个时代风气一大变。
活跃的文坛更是产生了大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作品和一大批离经叛道、炫酷狂炸天的文人。
文化史将这标记为“文学的自觉时代”,而有关人的历史上这被称为“审美生活的时代”。
以“审美”为生活标准,崇尚破除名教,不惧礼法,恣意潇洒,那就难免活得“狂”起来。当然了,这份狂,并不是我们今日所说的轻狂、张狂等等,而是一种以“越名教而任自然”为内核的恃才傲物。
魏晋文人将“狂狷”这一性格特质上充分发扬光大,魏晋名人八卦大全、知名志人小说《世说新语》甚至专门为之分出了“任诞”和“简傲”两个条目记载大家的“狂”事。
1、王徽之
先从大家比较熟悉的王徽之说起。王徽之,大名王子猷,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的哥哥,全家都是大书法家。
关于王徽之奇奇葩葩,自由自在的事迹非常具有标志性,所以中国人都很熟。比如“雪夜访戴”、“居不可一日无竹”。
这两个故事已经很能显示王徽之的狂放任性。不过他最狂的大概是“不要命”。
公元386年,王徽之和弟弟王献之哥俩相继病危。
当时天师道流传一种说法:人快死之时,只要有人愿意自折阳寿,那快死的人便能转危为安。
于是,王徽之请来术士:“请大师用我的阳寿为我弟弟续命吧。”
术士说:“你的阳寿也尽了,拿什么替别人续命!”
王徽之悲痛不已,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数日之后,他才醒来,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我弟弟怎么样了?”
夫人不答,眼中泪光闪闪。
王徽之立马爬起来:“我要去奔丧。”
他坐在弟弟灵床上,拿起他最喜欢的琴,却悲痛得怎么也弹不出完整的调子,他把琴摔在地上,仰天大哭:“呜呼子敬,人琴俱亡!”
不到一月,王徽之就追随弟弟而去。
如果后世那句“欲与天公试比高”是狂傲不已,《西游记》里孙大圣划掉生死簿,超离生死轮回的情节放诞肆意至极,那早于他们千年就藐视天命,自主寿命的王徽之难道不是“狂之最”吗?
2、阮籍
古代第一男子天团——竹林七贤,「狂」的不二代言人。
这七个人,在现在看来人均有点那个大病,其实在当时看也是。而阮籍,大概就是“最有病”的那个。
“翻白眼”和“青眼相待”这两个词大家都知道,但可能不知道这是阮籍发明的。
母亲丧礼上,朝中大官嵇喜来吊丧。阮籍不喜欢他,就一直对他翻白眼。弄得嵇喜很尴尬,最后悻悻而去。
下一秒,嵇喜的弟弟,阮籍的好基友嵇康,带着酒也来吊丧,阮籍立即将白眼转为青眼,笑而迎之。别人是翻脸比翻书快,阮籍是翻眼。
这种看人法当然十分得罪人,而阮籍狂就狂在他根本不在乎。他就是不伪饰,不遮掩,不管权利地位,直白表达自己对他人看法和喜恶。
阮籍是不在乎他人看法,不让自己受限的。
一次,他嫂子要回娘家,古代素有“男女大防”,按照礼数,嫂叔不通问,他不得去送行。
结果阮籍不仅设宴为嫂子饯行,还特地来了个十里相送。
于是一些卫道士就指指点点: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阮籍自然是白眼一翻:“礼岂为我辈设也?”
邻家美妇,当垆卖酒。阮籍经常前往,喝得酩酊大醉,就直接躺在美妇身边呼呼大睡。
然后卫道士们又摇头不已: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阮籍继续白眼一翻:“关你等屁事!”
礼教束缚不了他,也旁人目光左右不了他,率性自然而活,“狂”无法无天。
3、嵇康
前面说到被阮籍青眼相待,十分欣赏的嵇康,这位基本占了《世说新语》“简傲”一门的半壁江山,狂到已经不需要太多注解。
嵇康这个人吧,出身官宦人家,擅长书法,工于草书,能文善画,乐器也厉害,修仙也厉害,魏晋时期最流行的玄谈活动,他也非常擅长,总得来说就没啥他不会,不精的。
这种牛人不傲不狂才奇怪吧。反正,嵇康不奇怪,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向权贵低头的狂。
当时的曹魏天下已经被司马懿父子蚕食架空,本来当着中散大夫(约等于今天地司级干部)的嵇康,二话不说,就不干了跑去洛阳郊区打铁,司马氏想上位,正图谋收权,嵇康这么干属于直接拆台,公然唱反调。
所以,几年之后,嵇康在乡村打铁时,钟会带着大队人马来拜访他了。当时的钟会,是司马昭手下能够翻云覆雨的谋臣,钟会这次来自然也是带着司马昭的授意、试探甚至说收买和招安。
但是嵇康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埋头专注于他的打铁事业,时不时跟坐在一旁帮他拉风箱的向秀说上一句。
钟会就这样良久地看着他们。沉默了一阵,钟会正欲离开时,嵇康还很不留面子地嘲讽钟会说:“你听到了什么消息来的啊?这又看到了什么就回去了呢?”
气得钟会大声回答:“我听到所听到的而来,看到了所看到的而去!”
钟会回去不久,就一通编织罪名,让嵇康入狱斩首。
被狂害死不稀奇,嵇康绝在至死仍狂。
行刑台前,大刀悬在头顶,三千太学生站在底下为他,而嵇康仿佛什么也看不到,好的坏的全不在意,只让哥哥嵇喜拿来他最爱的琴,弹完最后一首《广陵散》,从容赴死,年三十九岁。
4、刘伶
除了人尽皆知的阮籍、嵇康,在狂这件事情上,竹林七贤中还有一个人很值得说一说——刘伶。
这是一个靠喝酒独享大名的千古醉人,主要作品就是《酒德颂》,但他这个荒诞狂妄、放浪形骸的狂人,本身实在是个没什么酒德的人。
因为他喝酒就喝酒吧,还伴随着一些行为艺术,比如裸奔。
据说在他任建威参军期间,他忽然来了兴致,在官邸了衣服一丝不挂地饮酒。他是自在得很,谁知好巧不巧,来了几个客人拜访。
客人们一进他家,看到这个场面,实在不忍直视啊!赶紧一顿“咳咳咳”提醒他注意点。
然而刘伶压根不打算把衣服穿上,还继续光着身子喝喝喝。客人终于忍不住自然讥笑起他来。
然后他反讥笑回去,超狂地说道:“天地是我的房子,而这所房子就是我的衣裤,你们这些人怎么钻到我的裤裆里来了,谁让你们钻进来的?”
客人们又不是竹林七贤,哪有这等口才,被怼得哑口无言,甚至还有点敬佩刘伶的豪气,期待他冲出宇宙。
5、陶渊明
谈魏晋不提陶渊明,就感觉缺点意思。
很多人被“悠然见南山”、“归园田居”误导,以为陶渊明是个很佛很温和的人,其实他超狂的。
你们想想他是怎么走上“归园田居”这条看上去好像非常优雅休闲的路的?
因为“不为五斗米折腰”,说不干就不干的辞官啊。
那一年陶渊明41岁,当上了彭泽县令。
上任不到三月,碰到督邮刘云来检查公务。刘云常以巡视之名索贿,凶狠贪婪远近闻名。
县吏提醒:“我们当备好礼,穿盛装,恭敬迎之。”
陶渊明一甩衣袖:“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拳拳事乡里小人。”
然后脱下官服,交出官印,绝尘而去。
《归园田居》的前言里他自己简单提了一句“饥寒虽迫,但违己交病”,意思是我知道没了工作就没了饭碗,但违背自己地活着会生病的耶!
大家再想想,人人心向往之的桃花源,除了安居乐业,各得其所,邻里和谐,生活悠闲缓慢,还有什么特点?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这是一种逃离了时代变迁,世事纷争的遗世独立。
不仅如此,这简单的八个字里,陶渊明一口气否定了秦汉魏晋这些看上去皇权一统,将普天之下、黎民百姓均纳入管辖的机器的存在。
不狂吗?太狂了。
狂中还有一些先觉超迈的思考:封建王朝中的更迭,只是上位者们权力争夺的游戏,其实与人民生活无半点增益。离开这些,桃花源也能独自美丽。
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几个狂人好像都有一个共同点:对当时所处的朝代深恶痛绝。
或以反对礼法的形式,或过醉生梦死的生活,或直接表达对当权者的反抗,或批判整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