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的“边界”观念，像一座不断变化的城墙，映照着其从小国到大帝的辉煌历程。最初，它只是一道围绕罗马城的小溪，代表着生存与安全的界线。努玛二世将这条线画得更清晰，更坚定，如同对神明宣告：这就是我们的领地，不容侵犯。

随着共和时代的扩张，这道城墙延伸至整个已知世界。这是斯特拉波在《地理学》中所描述的那片被征服的地球——罗马人的版图，是他们所理解和梦想的一切。在哈德良时期，这个“已知世界”进一步扩展，被视为整个领土世界。而维吉尔在《埃涅阿斯纪》中描绘了一幅宏伟蓝图：“统治万国，无限疆域。”这是一个超越现实、渴望无边遐思的大帝国理想。

然而，即便这个理想深植于每个罗马人的心底，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和局限性。当提奥多西称瓦伦提尼安为“世界之主”，他并非空谈，而是在承认自己无法实现这一永恒不朽的事业。即使如此，当查士丁尼试图恢复古老帝国荣耀，或希特勒追求类似的野心时，都能找到源自此意象、此理想中的力量。

limes，一词起初指泥泞路面，但随时间演变成军事道路，再到边境地区，最终成为行政概念，与最初意义相去甚远。这正是罗马从微小城市走向庞大帝国的一个缩影——从狭窄空间到广阔天涯，从有限战争到无垠征服，从地方霸权转向全球霸主。

但这样的愿景，并非经济或军事能力所能支持。一旦放弃扩张政策，就意味着承认了极限，也标志了帝国理想破产。当哈德良放弃扩张政策，他实际上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一段历史已经走过尽头。伴随而来的，是衰落与覆灭，最终，在蛮族入侵下，罗马分崩离析，其曾经幻化出的全人类主宰之梦彻底消散。